Chapter1:都是夜归人
钻石王老五
题记:我们都被时光辜负过,上一秒还在拥抱,下一秒便形容陌路,其实,我还在原地等你,只是你却忘了曾经来过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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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CBD,夜。
华灯初上,周五下班的高峰期,车水马龙堵得水泄不通,从这里看出去,夜色点魅了三环的光彩,燕莎购物中心的华灯散落在玻璃上,像是细碎的星子。
庄暖晨听着环绕的音乐,足足有二十几分钟没有说话,这是一首老歌,在尤克里里的琴弦中演奏出来别有一番风味,有些慵懒还带着点伤感,思绪像是扯不住的风筝,一直飘,飘到曾经的大学校园里,宛若胜雪的梨花瓣被清风抚落,大片弥漫空中,树下的白衣少年噙着温润的笑,颀长的身影映落在梨花之间,恍似明玉,堪比梨花还要盛美。
“庄小姐?”对面那道低沉的嗓音轻扬,透着极好的耐性。
风筝的线,陡然被人用剪刀剪断。庄暖晨明眸一滞,呼吸间已没了想象中的梨花香,对上坐在对面凝视她的男人,心里多少哀嚎一声,再开口已是风轻云淡,“对不起,程先生刚刚说了什么?”
程少浅含笑,黑眸被头顶的施华洛世奇水晶染得更加明亮,“庄小姐喜欢这首歌?”
“只是听着好听,谈不上喜欢。”庄暖晨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从包里拿出化妆镜来,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扣,化妆镜弹开,暂时遮住了男人的视线。
镜中的她像极了陌生人,也对,她向来都清楚女人在化妆前和化妆后是两个样子,就拿她来说吧,本来清水一枚,经过“精心”的浓妆艳抹后俨然成了十足的小野猫,眼线笔描绘出的眼眸像是拉长了的杏仁,海藻般的长发也被一丝不苟地盘在了脑后,像极了努力装高雅又透着**丝本质的女青年,也难怪艾念在见到她这副“尊容”后恨得牙根痒痒,直骂她“有眼不识泰山”。
艾念口中的“泰山”就是此时此刻坐在她对面的男人程少浅。米色短袖衫配亚麻色休闲长裤,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清爽,他的眉眼唇稍被灯光映得流转着淡淡华彩,三十岁,年轻有为,换句话说也可以叫做钻石王老五。
优雅的酒店会客厅,这种场合,一对儿陌生男女大眼瞪小眼的也就只能想到相亲了,没错,相亲。天知道,庄暖晨实在头疼这种抱着以结婚为目的的相亲活动,只是今天让她大跌眼镜的是,这个程少浅出落得高大英俊,举手投足尽是常人不能比拟的优雅之气,怎么会偏偏落得相亲的地步?照理说,她和他压根就不是同类人。
化妆镜轻轻一转,镜中反映出坐在不远处艾念怒瞪的眼神,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个艾念,自己都没弄明白呢,一天到晚净是操心她的终身大事,就生怕她嫁不出去似的。
艾念,她大学室友兼闺蜜,当年她是文科状元身份直接被录取,毕业后她倒是没有发挥自己的笔杆子文采,反而每天总像是一个挥舞着长鞭的驯兽师似的盯着她的每次相亲。
“程先生什么星座的?”她故作慵懒地看了他一眼,又拿出口红当着他的面擦了起来,不消回头她也能感觉到艾念那两道足可以杀了她的目光。
星座相冲
程少浅不愧是个优雅到了家的男人,只是轻轻一笑,“很抱歉,我对星座不是了解。”
“哦?”庄暖晨放下化妆镜和口红,挑了挑眉,“你的生日?”
“7月15。”
“巨蟹座。”庄暖晨故作惊讶地瞪大了双眼,身子微微探前,“我是白羊座的人,咱俩根本不合适。”
程少浅唇边的笑纹更深,“为什么?”
庄暖晨耸耸肩膀,从挎包中拿出精致的烟盒来,抽出一支烟,“白羊座是火相,巨蟹座是水相,俗话说的好,水火不容。”说完,将烟叼在嘴里,眸底闪过一抹明快,补上一句,“不介意吧?”
程少浅淡淡一笑,“当然不。”
庄暖晨实在要对他的好脾气叹为观止了,拿过打火机的手指轻轻一颤,她只想装装样子将他吓走而已,见面的半小时里,她故意将自己画得跟鬼似的,故意迟到、故意目中无人、现在又故作风尘,他倒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这些是足足吓跑了数十名相亲者的招数,在这个程少浅面前竟不起任何作用。
烟刚刚点燃,她还没来得及被烟呛到,一只大手便毫不客气地夺了过来,庄暖晨一愣,心里还窃喜着天使大姐终于开眼了派个人拯救她时,一抬头顿时对上表兄颜明不悦的眼眸!
“闹够没有?”跟艾念坐在一起的颜明许是忍无可忍了大踏步上前,在程少浅面前丝毫没留情面地说道:“让你相亲像是杀了你一样,再心不甘情不愿你也要给我留点脸面。”说完,他又看向程少浅,愠怒的神情倏然变得平和,马上解释道:“少浅,让你见笑了,其实我这个表妹平时压根就不是这样。”
庄暖晨无奈地心里低叹,她从来没见颜明这么急过,八成这次相亲只是幌子,求着这位程少浅办事才是真的。听表哥之前跟她说,大学期间,他和程少浅是一个篮球队的,毕业后程少浅就出国了,颜明则做起了酒店生意,经过几年的打拼,酒店生意越做越好,北上广一线城市陆续开了五家分店,而总部就坐落在三环边上,CBD繁华区,也就是她今天相亲的场地。
虽然她对程少浅不了解,但观察后也不难发现他远远优胜于一般男人,颜明能够费劲巴力地够到这条大鱼,想必是有所图的,否则,他才没工夫理睬她的终身大事。
灯光下,程少浅的笑容看上去更加宽容,只是淡淡说了句,“没事,令妹挺可爱的。”
可爱?
庄暖晨看向他,美眸泛起一丝疑惑,他从哪里看出她可爱了?
颜明听着这话倒是高兴,见这门亲事八成有戏,便冲着不远处正在忙碌的服务生高喊了一句,“你,过来,客人的酒杯都空了,怎么做服务的?”十足一副老板的架子。
服务生很快走了上前,不疾不徐地拿过餐桌旁的酒樽为两人倒酒,醒过的红酒摇曳着馥郁醇香,呼吸之间倒也享受。
庄暖晨忍不住被这服务生的双手所迷惑,他的手指极为修长干净,骨节分明,搭在装有红酒的酒樽玻璃檐上更显色泽润明,伴着他倒酒的动作轻落,她眼尖地看到他的智慧线几乎划过掌心……
高素质服务生
服务生很快走了上前,不疾不徐地拿过餐桌旁的酒樽为两人倒酒,醒过的红酒摇曳着馥郁醇香,呼吸之间倒也享受。
庄暖晨忍不住被这服务生的双手所迷惑,他的手指极为修长干净,骨节分明,搭在装有红酒的酒樽玻璃檐上更显色泽润明,伴着他倒酒的动作轻落,她眼尖地看到他的智慧线几乎划过掌心……
静静的音乐,红酒的香醇裹着若有若无的男性麝香,又撩动着淡淡的木香,气息甘洌沉稳,令人不想注意都难。她刚要抬头,却听对面的程少浅含笑说了句,“颜明,你们酒店能请来条件这么好的人做服务生实在不简单。”
这下庄暖晨更要抬头看看了,能够被程少浅这么个优质男由衷赞叹的人必然是帅哥中的帅哥。顺着男人的手指一路抬头,清澈的眼眸却在对上服务生后明显怔愣一下,半天没反应过来。
他虽穿着酒店统一的服饰,却没有一般服务生显得那么呆板,反而举手投足间的从容雅定透着一股子“金鳞岂非池中物”之感。水晶灯散落的光,令他高大颀长的身影投射下来,密匝地将庄暖晨娇小的身影笼罩。
在闻言程少浅的话后,这位服务生只是轻轻勾唇,宠辱不惊,“两位慢用。”醇厚的嗓音极为好听。
颜明自然被说得脸面有光,赶忙道,“那是那是,我们酒店的服务生一定是要高素质的。”
庄暖晨暗自掉了一地鸡皮疙瘩,偌大个酒店也就这么一个服务生看着养眼。
程少浅的注意力似乎全都被这位服务生吸引,悠闲地轻抿了一口红酒后,看向服务生,似笑非笑地说给颜明听,“恐怕,像这种高素质的服务生未必你能留的长啊。”
颜明一愣,嘴巴略显尴尬地抿了抿,这才仔细打量眼前的服务生。这人的神情看似不卑不亢,却令人不敢冒犯,他的双眼看似温和,却有着令人不敢随意靠近的疏离,身穿服务生制服的他看似随和,却隐藏着常人没有的凌厉,有一种要命吸引力在其中,令人又不自觉地对他放松警惕,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但……
再厉害不也就是个服务生吗?颜明皱了皱眉头,“你叫什么名字?”
服务生眼眸淡定,“江漠远。”
“江漠远?”颜明想了想,似乎对这个服务生没什么印象,又不想让老同学看笑话,清了清嗓子道,“好好在这儿干,干好了我会给你升职加薪。”
服务生轻轻欠身,脸上仍旧看不到太过惊喜的神情,从容随意,将酒樽摆好后退了下去。
程少浅始终盯着服务生的背影,直到消失了,他仍旧没有收回目光,温润的眼眸隐隐嵌着若有若无的思考……
“少浅,你们继续聊,今天的厨师手艺不错,我让他给你上个拿手菜。”颜明识相地离开,离开之前捅了庄暖晨一下,用口型警告她——配合点。
庄暖晨眼底无奈,却碍于程少浅的好脾气不能当场离开,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着天。程少浅是个十分好的话搭子,他总会十分聪明地让气氛不会冷场,弄得她倒是心里不好意思了。
“庄小姐在哪里高就?”
庄暖晨不由得暗叹此人的用词文雅,清了清嗓子,“德玛传播。”
程少浅微微挑眉,“德玛传播?FA公司,原来庄小姐是做传播行业的,不错。”
“我只是名活动策划而已,谈不上好或不好。”她的语气略显轻柔,正想着下句该说点什么的时候,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响了,顿时松了一口气,却在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后微微一惊,赶忙将手机拿到了手里。
★★★亲爱的们,感谢大家的等待,今天开始正式连载豪门惊梦系列之《尤克里里契约》,又名《无名指清欢》,尤克里里是一种乐器的名称,四弦吉他,我们常看到的是六弦吉他,尤克里里的音色相比六弦吉他来讲更纯粹些。新文开始,希望能够得到诸位的喜欢,这部小说是我一直想要去写的,因为里面涉及到的人、情感和职场经历大多数来自于我身边的好友们,他们或她们从单纯到复杂,从期待到迷惘,在社会这个大熔炉中每天不停地改变、成长、挣扎、历练和抉择,人生如此,希望在这部小说里能够有你的影子,人生是无奈的,但也是希望的,是积极的,只要我们乐观面对,一切便都风轻云淡,此文献给正在迷惘的和早已将迷惘画作记忆的朋友们,精彩不断!
一条短信
再抬眼看,对面的程少浅似乎无心注意,不动声色地按断了来电,迅速发了一条短信过去: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将手机揣在兜里,庄暖晨拿过酒杯轻品了一口红酒,清了清嗓子却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程少浅似乎被她局促的模样逗笑,悠闲说了句,“看样子,你朋友比你还紧张。”
庄暖晨下意识回头,不远处的艾念表面在喝茶,实际上双眼却像是雷达扫射似的时不时盯着这边瞧,忍不住笑了笑,耸耸肩膀,“艾念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我嫁个好人家。”
程少浅挑眉,许是没料到她会这么说,笑纹扩大,“那你要积极配合了,你可以问一下我的情况。”
他直截了当的言语反倒让她不知所措,红唇微微张了张,刚要开口,兜里的手机又震了两下。
“不好意思。”尴尬扯过一丝笑容后,她拿出手机,看到一条短信:明晚八点整,盘古大观酒店宴会厅,艳色礼裙便可。
庄暖晨顿了顿,想到明天就是周末,深吸了一口气,迅速回了一个字:好。手机放好后,咬了咬唇,重新将心思放在这场相亲上。
这顿饭吃了近乎两个多小时,大多数都是程少浅在说,庄暖晨在听,偶尔也会发表一点点意见,用完晚餐后,程少浅坚持要送她回家。
她原本要婉拒,并且想着拿艾念来做挡箭牌,谁知艾念一听程少浅提出送她回家高兴地如同中奖,一溜烟儿就先跑了,弄得庄暖晨哭笑不得。
夜色笼罩整座城市,已过十点,空气里依旧透着余热,从北三环穿过京通高速,车子沿着辅路滑入了一处小区,不同于市区的夜生活,小区里安静极了,偶尔也有夜归的人经过,周围杨树上停落着蝉,大半夜的还在扯着脖子叫个不停。
程少浅熄了火,透过车窗环视了一下小区的周围环境,看向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庄暖晨,眼眸泛起一丝疑惑,“你住这里?”
庄暖晨点头。
“这里是五环开外,离你上班的地方很远。”赫赫有名的德玛集团坐落在国贸附近,占据着CBD的黄金地段,而她住在这里,也就意味着每天要很早起床上班。
庄暖晨自然看出他眼底的疑惑,轻轻笑了笑,“没错,所以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最起码可以替我节省了挤地铁的时间。”他的疑惑是有道理的,她有个有钱的姑妈,表哥又是做酒店生意的,所有人都认为她应该日子过得好些,可是,表哥是表哥,她是她,没人喜欢认穷亲戚。
见她打开车门,程少浅忍不住伸手将她拉住。庄暖晨疑惑回头,他轻轻一笑,“你的电话是多少?”
她微微一愣,随即一笑,“表哥是怎样的人我很了解,程先生,其实咱俩心里都明白,我们不是一路人,电话还是算了吧。”
“我倒觉得你挺可爱。”程少浅丝毫没有愠色。
这话让庄暖晨听着倒是哭笑不得,“你从哪里看出我可爱了?”
程少浅放开手,看着她的黑眸充盈着款款笑意,“宁愿把自己的脸弄得跟鬼画符似的来逃避相亲,这样的女孩儿不可爱吗?”
听了这话,她下意识咬了咬唇,面色尴尬,“那个……再见。”说完,逃也似地下了车,还以为自己的手段有多高明,原来早就被人看穿了。
“庄小姐——”车窗落下,月色流转,淡淡柔光映落在男人英挺的脸颊上。
庄暖晨停住脚步,看着他。
程少浅没有再纠缠着要她的电话号码,只是一丝明显的疑虑滑过黑眸,他似乎在考虑着如何说下面的话。庄暖晨站在原地等了半天也不见他说话,只好问了句,“程先生还有事?”
“你表哥的酒店……”他蹙了蹙眉头,想了能再有个几秒钟才缓缓开口,“让你表哥最近注意点。”
“什么?”她不解他的话。
程少浅眉头拧得更深,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可能有人意图收购他的酒店。”
他的言辞十分郑重,不像是看玩笑的样子,一阵风拂过,庄暖晨却没由来的心里一凉,愣在原地半天缓不过劲儿来……
明知故犯
星期六,温度竟然达到了三十六度,压马路的人不多,只有偶尔的车辆懒洋洋地穿过。室内的空调呼呼吹着,隔着玻璃窗,庄暖晨看着楼下一对正在拌嘴的情侣,男孩儿想法设法地哄女孩儿开心,女孩儿却不加理睬,一个劲地捂着小脸哭个不停。
“艾念,今天不行啊,我今晚有事。”一边跟电话另一端解释着,一边轻叹了一口气,看着那两人充满稚气的脸,庄暖晨的眼底腾起一丝羡慕。
“怎么又有事?暖晨,你很奇怪知不知道?这一年来你怎么了?一到周末就有事?你是加班还是怎么的?”电话另一端显然有点不满。
“庄小姐——”
庄暖晨刚要开口解释,身后扬起一道轻柔的嗓音,她回头,冲着正举着一件礼裙的工作人员示意了一下后,接着对艾念说道,“对不起,明天陪你还不行吗?今晚我真有事。”
“是不是昨晚那位帅哥约你了?”
“别瞎说,我是有要紧事办呢,好了好了,你别八卦了行不行,先挂了,这边有点忙。”庄暖晨生怕艾念再喋喋不休问个不停,赶忙交代几句挂了电话。
一边的工作人员见状后笑着上前,“庄小姐,您看这件礼裙怎么样?您皮肤白,穿这件一定很好看。”
一件裸色晚礼裙,长至可以落至脚踝,庄暖晨拿过来,手指轻抚在料子上,柔软如细沙,十分滑腻爱不释手,想了想点了一下头,“就试这件吧。”
几分钟后,庄暖晨从试衣间走了出来,一直等在外面的工作人员惊呼了一声,“庄小姐,这件礼裙真的适合你。”
赤足走到了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庄暖晨竟然又有点陌生。
镜中的女人虽然素面朝天,但细腻的皮肤犹若牛奶般清透,黛眉轻扫,长睫忽闪,绵长的黑发没有丝毫束缚,披在肩头,随着她轻轻转身,一缕长发调皮地垂落性感的锁骨处。这是一款无肩带的长裙设计,采用多层细纱缝制,胸口处的同色蕾丝恰到好处地将她性感地沟壑包裹,若隐若无地显现出来,腰身设计地十分贴合,裙角则是散落下来,伴着脚步的转动,像极了月色女神,高贵中又透着无法忽视的清纯甜雅,雪白的地毯将她的一双赤足映得更加剔透,像极了水晶般诱人犯罪。
抬手轻抚了一下脸颊,这一年来看多了自己妖艳的模样,一时间竟不习惯原本的长相了,真是罪过。
“可惜设计师不在呢,否则一定会赞不绝口。”工作人员忍不住说了句。
庄暖晨没有丝毫的受宠若惊,只是轻声说了句,“就这件吧,老规矩,刷这张卡。”说着,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金卡来。
“好,稍等。”工作人员结过卡,心里忍不住羡慕庄暖晨的大方,她经常来这里订做礼裙,每次都出手阔绰,甚至连价格都不问一下,真不知道她是做什么职业的。
从定制店出来后,庄暖晨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下午了,想着还要赶到美容院去做脸就省去了吃饭的打算,伸手拦了辆计程车后坐了上去。
看着车座旁的精致礼盒,庄暖晨这才想起那条短信,对方要求是艳色礼裙,咬着唇想了想,裸色……在一定意义上也算是艳色吧,算了,已经买了难道还要重选吗?穿着就穿着,对方也不能将她怎么着。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晚七点半,低调奢贵的商务车像是深海的鱼滑入了小区,接走了庄暖晨后沿着京通高速进了城区,朝着北辰方向驶去,对方将时间掐得刚刚好,车子开得快速平稳,照这个车程,到达目的地正好八点整。
夜色下的水立方宛若镶嵌在深海的明珠,晃漾着水波的纹路一圈圈地引人遐想。车子从鸟巢穿过,一拐弯进入了盘古大观超凡气魄的地盘范围。
龙形建筑群几乎将庄暖晨淹没,也对,这完全是由世界顶级设计大师为宾客设计的精彩壮观的空间,一处用金钱和地位直接说话的空间。
庄暖晨始终跟在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士后面,男人的面孔对她来说并不陌生,平静不苟言笑,这一年多的时间,很多场合都是他来带路,只是,他在她面前说过的话永远是——
“庄小姐,您稍等,我进去通知一声江先生。”他又说了这一年多单调而重复的话。
庄暖晨点点头,待他推门进了会客厅后,伸手微微拉了拉裙角,四周的光透钢化玻璃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奥林匹克公园几乎可以触手可及。
不消会儿,男人走了出来,恭敬说了句,“您可以进去了。”
“谢谢。”深吸了一口气后,她款款走了进去。
会客厅相比外面的大厅温度似乎更低一些,当然,这只是她的错觉,所有房间全都是中央控制,何来的温度偏差?也许只是,今晚她心里有点压抑,想不通一些事情罢了。
庄暖晨的出现令会客厅的几位男士停止了交谈,几对目光纷纷转落在她身上,这些目光都透着怎样的讯息她并不想去关注,压下心头的情绪,扬唇含笑着看向坐在不远处黑色沙发上的男人,从容而淡定。
男人身后是大片的城市夜色,华彩而绚烂。霓虹灯交织着夜魅的颜色却也不及他的蛊惑,高级订制的深色衬衫将他的身材比例勾勒得恰到好处,彰显颀长健硕肌理轮廓,修长的左腿优雅地叠放在右腿上,深色西装裤包裹男人双腿的流畅线条,他就坐在那儿,手臂悠闲地搭在沙发扶手上,西装外套也是随意搭放在一边,深刻英挺的五官被室内的淡淡光晕虚化成了梦幻。
见她进来后,他也便放下茶杯看向她,朝着她一伸手。
又是这双眼,看似温和却依旧透着疏离,神情看似随和却又隐藏着凌厉。庄暖晨款款走了过去,一年多的时间她几乎看惯了这双眼,但怎么也不及昨晚在表哥的酒店看到的一幕震撼!如果不是记得这双眼和名字,她一定会误认为昨晚的服务生不过是个与他相似长相的人。
服务生的制服显然太不适合他了,今晚的他一贯是她见到的,昂贵的领带打得工整,精致的领带夹、金属质地的袖扣随着他举手投足划出低调的光泽,每一处配搭都恰到好处,一丝不苟低调内敛。
手,放在他的掌心之中,触碰到那条深邃的智慧线后,庄暖晨竟然不经意打了个寒颤,下一刻,男人微微收紧了手掌,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包裹住了她的小手,淡淡勾唇笑着将她拉到了身边坐下。
熟悉而又陌生
挨着他身边坐下后,男人十分自然地伸手揽过她的肩膀,动作亲昵而熟络,一如这一年多每次见面的样子。他身上的气息很好闻,淡淡的麝香透着雄性的天然,又若有如无一丝丝烟草气息,却像是薄纱似的密密匝匝将她包裹,不知是因为被他搂得太紧还是室内温度太低,当男人温热的大手圈落她的腰肢时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细微的动作却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低润的嗓音扬起,“冷了?”透着令她猜不透却让外人看着暧昧的关怀。
庄暖晨点点头,算是吧。
下一刻,一件外套轻轻披在她暴露空气中的肩头上,外套上自然沾染着男人的气息,似乎还带着他身上的温度,熟悉而又陌生地将她包裹得更紧,而他,拉过她微凉的小手,十指交缠,丝毫不介意地在人前流露暧昧之意。
庄暖晨低头看着他的手,指端圆润,肌理分明,修长干净,指尖的凉意也似乎被他的温度吸走,有股子说不清楚的温暖。
“江先生真是长情,但凡出席这种场合必然是要带上庄小姐。”一道爽朗的嗓音扬起,含着笑。
“是啊,两位是不是好事将近了?”另一位也搭了岔,“江先生,到时候别忘了通知我们一声。”
庄暖晨不动声色地抬眼,精心描绘的唇稍始终保持微笑,会客厅的这几人很面熟,在电视上或商业、财经杂志上或多或少看过他们的样子,心中清楚这几人并非简单角色,她没开口说话,因为很清楚这种场合是轮不到自己说话的,自然有人开口。
果然,身边的男人淡淡一笑,揽着她腰肢的手臂微微加了一点力道,却是看着其中一人说了句,“许总,有句话说的好,生意要大,女人要少,这样才不会惹麻烦。”四两拨千斤的话,听上去随意却一针见血。
会客厅所有人都笑了起来,有人也纷纷赞奇。
庄暖晨也跟着轻轻笑着,长长睫毛却遮住美眸,瞳仁没有太多的波澜起伏。许是有了女人在场,会客厅这几人便开始天南地北聊起了话题,或军事或运动,却唯独不再过多谈论商业话题。身边的男人说话不多,只是微笑着倾听其他人的言论,时不时也拉过她的手似随意地玩弄着,尽管如此,她还是能够感觉的到他有着举足轻重的商业地位,很显然,这里的人对他很敬重,处处马首是瞻的态度。他虽然只是偶尔说上一两句,发表一下自己的态度,但也能让其他人跟着他的思维方式走,态度内敛气场却强大。
庄暖晨并没有太多感兴趣的话题,唯一感兴趣的就是身边的男人。始终保持着亲昵依偎在他身边,却忍不住抬头看着他的侧脸,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这个男人的五官如同刀削,室内光线从他额前缓缓滑落,顺着眉骨、鼻梁、嘴角、下颌、喉结,不得不说是优美而诱惑的线条,他的唇略显削薄,唇稍扯着若有若无的弧度,看着看着,她眼底的迷惑更深了,他究竟是什么身份?从事什么职业的?
在他身边一年多,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这原本就是各需所求的工作,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什么知道什么不知道她很清楚。可是自从昨晚她便有了不解,既然他在商界的位置看上去那么高高在上,怎么会出现在表哥的酒店里?他那么清楚地告诉表哥他叫江漠远,没错,他是叫江漠远,她的手机也存着这个名字,只是仅此而已,她只知道他的名字是江漠远。
许是她太过“关注”的目光被他察觉,江漠远低头,正巧对上她过于探究的眼眸,她一惊,想要别眼已经来不及,这样的凝视让她看得更清楚,漆黑的颜色令她眩晕,他浓密的发,还有,他瞳仁里的黑……
她熟悉他的气息,却陌生于他的这般注视,刚要低头却听到他低低一笑,紧跟着,男人削薄温热的唇息落在了她的额头,滚烫一片……
清纯与妖娆
吻来得有点突然,不紧不慢自然得体,男人的薄唇不疾不徐地落上瞬间,外人看过去是暧昧,庄暖晨却有一瞬的恍惚和措手不及,眸里闪过一丝不解,却在接触到江漠远深不可测的眼底时心里恍然,是她太大意了,这一切不过是在做戏罢了。
轻轻敛下眼眸,垂下的睫毛别有一番害羞的风情,又听到耳边男人低低的笑,唇边也扬起逢场作戏的弧度。
周围人自然是免不了奉承和打趣,江漠远也自然是四两拨千斤地搪塞过去,庄暖晨一直是小鸟依人状地伏靠在他的身侧,做个称职的花瓶还是很简单的事情。
服务生敲门进来,礼貌地通知诸位宴席已经开始了,他们便一行人走出了会客厅。
三楼宴会厅已是名仕佳丽云集,奢华的设计透着维多利亚的风情。庄暖晨挎着江漠远走入了众人的视线,宴会厅的一侧镜面将她今晚的面容映得格外清晰。
裸色长裙自然描绘出玲珑的身段,原本绵若海藻般的长发已经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滑若牛奶的小脸已被粉底、各类化妆品遮盖,眼线拉到了眼梢,拉长了她原本大而明亮的双眼,她涂上了一贯很讨厌的红色口红,整个小嘴性感极了。
镜中的她像是一朵蓝色妖姬,处处透着妖娆风情,无意瞥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庄暖晨又有些恍惚,清纯与妖娆,到底哪个才是自己?
江漠远的出现夺走了全场人的视线,而庄暖晨也明显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佳丽们不情愿甚至是怨恨的目光,这种不友善的注视她早就习惯了,从第一次陪同江漠远出席这种宴会开始,一年后的今天,她早就变得刀枪不入。
收了收手臂,将江漠远的手臂收得更紧些,她知道,这个男人应该会喜欢。
果不其然,江漠远转头看着她,伸手轻拍了一下她的小手,英俊的侧面透着足可以令人震撼的柔情,很成功地逼回了那些名媛佳丽们的目光。
每场宴会,都不是一场简单的相聚。
庄暖晨一直跟在江漠远身边,三三两两的商贾从不间断地上前来进行攀谈,谈的大多数都是企业合作的事情,她便借机走到一边休息。
夜色华丽地席卷了整个盘古大观酒店,从服务生手里拿过一杯红酒静靠在一边,窗外是美丽的城市夜景,窗内是奢华优雅的宴会场景,庄暖晨轻抿一口,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男人,看着他与众多商贾们谈笑风生的样子便知道,这种交际场合对他而言已经游刃有余了。
江漠远,这个无意闯入她生活的男人,从严格意义上讲,他俩的关系却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夜宴情人!
一年前,庄暖晨因为急需钱而在网上发布了做兼职的消息,当然兼职的内容无非是做一些策划类的动作,毕竟她从事这行比较有经验,消息发出去之后便石沉大海,中间也有零星电话打进来,但都是一些不知名的小中介骗钱的。 雇佣关系
后来,一通电话主动找上了她,对方的口吻很郑重,庄暖晨也便答应了见面。当时与她见面的是个年轻男人,穿着很正式,并且询问她有没有意愿做宴会陪同。
庄暖晨不明白什么是宴会陪同,那男人倒是耐心地加以解释,庄暖晨听得清楚明白,这项工作是要她作为一个情人身份出现在雇主身边,陪同他参加任何外界的宴席。
她还记得当时自己的神情,惊呼这年头还有花钱雇情人的。那男人却只是淡淡一笑,“我老板他不喜欢被人烦。”
庄暖晨考虑了再三后才点头答应,但与此同时也提出自己的要求——只是雇佣和被雇佣的关系,只是表面情人的关系,陪吃赔笑,但不陪睡!
男人许是被逗笑了,说了句,“放心,我老板不会对你提出过分要求,只是需要一位宴会情人而已。”
从那天起,庄暖晨便在正式的工作之余有了这么一份兼职,可当她见到江漠远第一面的时候,第一直觉就是——这个男人的脑袋被门挤了吧?长得这么帅还需要花钱雇情人?
与江漠远见面的第一次,庄暖晨便是顶着浓妆去的,宴会情人必然是妖娆万千的,哪有清汤清水的就去面试?再加上这份工作虽然是兼职,可对方给出的酬劳是丰厚的,她必然要使出浑身解数获得这份工作才行。
她万万没想到江漠远会那么年轻,并非是她想象中老头子的形象,他看上去也就三十一二岁的样子,典型的事业有成型男人,正襟危坐在她面前,领带打得一丝不苟。他对她的形象很满意,最后只是说了句,“从今天起记住我的电话号,需要你出席的场合我会通知你。”
一句话奠定了她和他从此以后的关系,直到今天。
一年多来,她谨守了夜宴情人的本分,不会问及他的生活、他的工作,人前她和他尽显暧昧,人后却只是陌生到知道彼此电话号码而已。
而江漠远倒始终是个正人君子,这么久没有对她提出任何的非分要求,这令庄暖晨感到释怀。不过在他身边待了这么久,她终于明白他花钱聘请情人的原因了,他生得如此妖孽,是个女人都想扑上来了,有了她在身边也就是有了挡箭牌。
不想在女人之间惹麻烦的男人绝对是个聪明的男人,江漠远就是这样。
再后来庄暖晨才知道,当初约她见面的男人就是江漠远的助理周年,想来周年在江漠远身边做事做了很多年,否则也不会学的江漠远那样的沉稳冷静。
在这座城市,庄暖晨只有两个最知心的朋友,一个是艾念,另一个是夏旅,她和她们一向是无话不谈,可唯独做夜宴情人这件事闭口不谈,夜宴情人这四个字听上去就会引惹遐想,纵使她和江漠远只是被雇佣和雇佣的关系,这话说出去也没人相信,索性也就不说了。
庄暖晨又喝了一口红酒,目光下意识随着江漠远笔挺的背影游弋,不经意想起了昨晚那人的警告,这件事……跟他有没有关系?
失常
在利益驱使下,人与人接触往往都套上了面具,正如她在面对江漠远的时候都是浓妆艳抹的形象,正如江漠远在众人面前与她如胶似漆的形象,一切不过是场做戏而已。
宴会的气氛始终是融洽的,直到宴餐开始的时候,周围环绕的小提琴声换成了明快夏威夷调子。庄暖晨在江漠远身边坐下时,这个调子也刚好响了起来,她的手轻轻一颤,指尖瞬间有些凉透。
是四弦吉他的声音,很纯粹,很蛊惑人心。
曲调渐渐由明快转为静柔,餐桌上所有人都在谈笑风生,庄暖晨的大脑却是一片空白,四弦吉他的每根弦跳跃出来的声音都像是水滴一样一点点穿透她的心,让她恍如又回到了学生时代。
“这是什么声音?真好听。”
“你很老土啊,连尤克里里都没见过?”
“什么尤克里里?不就是把破吉他吗?”
“笨蛋!不懂就别瞎说,我们平时看到的吉他是六弦的,这个是四弦的,是从夏威夷传过来的。”
“很难弹吗?”
“还好吧,不过你肯定弹不来。”
“我才不信呢!喂,顾墨,如果我用尤克里里弹会了夏威夷曲子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
“嗯……如果我学会了,你就做我的男朋友吧。”
肩头忽然温热了一下,思绪也在瞬间被打断,庄暖晨这才恍然自己竟然陷入了沉思,稍稍转头,对上了江漠远含笑的黑眸。
“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他的手臂轻轻圈在她的肩头,宽厚的大手为她冰凉的肩头带来温暖。
深刻在记忆中的那双眼与现实中正在凝望她的这双眼相互重叠,渐渐地,只剩下现实。她轻轻摇头,压下心头仿佛被割裂般的疼痛,唇稍微微勾起,“不,挺好的。”
江漠远闻言后却没有马上移开眼,目光中透着一丝探究,似乎要看穿她刚刚神游太虚的原因。庄暖晨被他看得心里有点发了慌,又清了清嗓子轻声道,“对不起,我去趟洗手间。”
他点头,她提着裙角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尤克里里演奏的夏威夷风音乐蔓延在宴会厅的各个角落,即使关上洗手间的门,庄暖晨还是能够听到,曼妙的、慵懒的还带着一点点伤感的。
来到镜子前,看着镜中自己那张早已苍白的脸,庄暖晨的眼底终于泛起遮不住的悲哀,镜中她的妆容那么妖娆,却怎么也遮不住来自心底深深的绝望和孤独。
顾墨……
这个已经被她深深藏在心里足有六年的名字,每一个比划都是那么清晰,清晰到足以令她难以呼吸。那时候的她是多么大胆啊,大胆到去主动倒追一个男生,为了这个男生,她一遍遍练习尤克里里,最后曲子始终没练成,可男生已经成了她的男朋友……
再后来……
她和他的恋爱犹若天使和海豚,天使不会游泳,海豚不会飞翔……
心痛得连呼吸都艰难了起来,庄暖晨堵着耳朵踉踉跄跄冲出了洗手间,却无力地蹲坐在走廊的一边,有时候优美也是一种残忍,正如此时的音乐,犹如绳索一般将她一圈圈缠绕。
胃开始痛了起来,这是一整天没吃饭的后果,她一手扶住墙壁试图站起来,却再次痛得无法起身,心也跟着痛,跟着音乐痛……
直到——
男人的大手伸到了她的面前,修长而有力量。
带我离开
窗外的夜色也不及他眸底的漆黑,淡淡的水晶光斜打在男人五官深镌的脸颊上,令他整张脸颊陷入忽明忽暗之中,颀长的身影将她密实地笼罩,这样看着他,如同无声无息降临在身边的神祇,赋予彷徨不安的人一份宽慰。
庄暖晨愣愣地看着他,眼睫毛还挂着一滴来不及坠落的泪水,晶莹剔透地渗着她眸底的美丽和脆弱,冰凉泛白的手指忘了放在男人的手掌中,耳畔流动的依旧是丝丝入扣的尤克里里之音,现实中,江漠远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出现在她面前,梦境中的男人始终无法与现实中的重合。
江漠远的眉梢微微泛起一丝疑惑,但也未曾催促,而是极有耐性地伸手看着她,深邃的目光打量在她精致的脸颊,最后落在睫毛的那滴泪水上,眉心闪过若有若无的蹙意。
庄暖晨这才蓦地反应过来,也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工作,便赶忙起身,刚要开口道歉,胃部没由来地一阵阵抽痛,连着心口一起拼命绞动着,似乎要将五脏六腑全都绞碎似的。
手指死死按在墙上,悲伤却像是一张大网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细细的网孔连让她呼吸的自由都没有,那股强烈的窒息、莫名的伤痛以及身体上的疼痛早已经超出了她能承受的范围。
她知道,在听到尤克里里声音的那一瞬,她就很想见顾墨,很想很想见……
始终站在一旁的江漠远见庄暖晨自己起身后便收回手,却又见她眉头倏然蹙紧后大步上前,伸手将她拉在怀里,没曾想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张苍白到了极点的脸,泪水打湿了睫毛,但还在倔强地忍着没有坠落。
“你不舒服?”江漠远将她扶稳,打量她的神情。
“我……”庄暖晨张了张嘴巴,疼痛和呼吸的艰难令她不得不妥协,尤克里里的音乐更令她想逃,抬头看着他那双既熟悉又陌生的黑眸,终于无力说了句,“带我离开这儿……”说完,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坠入了一尊宽厚温实的胸膛中,紧跟着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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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暖晨醒来的时候已是天色大亮,秋天的阳光温暖如纱,透过窗帘投落在房间里,透着一股子干净清爽的味道。
眸子轻轻环顾,却蓦地坐起身来!
这是哪儿……
室内的陈设很返古,带着点缀花形的地毯一直延伸到她看不见的地方,屏风案几、字画楹联,每一处设计都显得独具匠心,再看自己身下躺着的也是锦绣芙蓉床,盖着的是闻名世界的苏绣精致被面。
天哪……
庄暖晨吓得一骨碌起身,惊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古色古香的房间令她瞠目结舌,老天爷不会是见她穿越剧看多了特意戏弄她吧?
不过很快她便冷静下来,房间虽然处处古色古香,但也不乏有着西方元素的配合。她是传播行业出身,多少还认得一些全球顶级设计品牌,如四角棱窗旁摆放的Cassina的躺椅、东南面的MOROSO的沙发,还有她叫不上名字的落地灯、休闲椅、吊灯等等,品牌云集的房间却不显得堆积,统一的白色基调让这里看上去十分放松。
空中四合院
卧室好是好,只是这种奢华会令她惶恐,这种地方绝对不是她这种工薪阶层能住得起的。正想着,一名侍应生打扮的人敲门走了进来,见她醒来后将托盘中的早餐放到一边,礼貌微笑,“庄小姐您醒了。”
庄暖晨如同看到了救星,赶忙上前,“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侍应十分好耐性,“庄小姐,这里是盘古大观。”
“盘古大观?”她迟疑地环视了一圈,指了指周围。
“哦,您现在住的地方是空中四合院。”侍应理解了她的疑惑,赶忙回答道。
庄暖晨脸上的神情由惊愕转为惊呆!良久后才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看向侍应生,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说,这里是空中四合院?”
“是的,庄小姐。”
庄暖晨稳住情绪,“是……盘古大观的空中四合院?”
“是的。”
“是……一晚上租金在一百万的……空中四合院?”庄暖晨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侍应生笑得很灿烂,“是的,庄小姐。”
庄暖晨差点腿软跪在地上,她听说过这个空中四合院,当时可谓是轰动了整座城市,盘古大观最奢华的当属这十二座的四合院,因为是建立距离地面85米的上空,又被称为空中四合院,听说这些四合院光租不售,租金一天就是一百万,一年就是一个亿,但即使如此高额夸张的租金还是吸引不少有钱人前来享受,有的甚至要预约才能租上住一晚。
她曾经还跟艾念和夏旅笑谈,哪有人会花一百万住一晚上,更别说是一年了,在这里住个两三晚就可以在这座城市买套房了,除非是有人脑袋被门挤了才住这儿,可是,她竟然就住这儿了。
“那个……问一下,我是从昨晚就住这儿的吗?”一百万,她可拿不出这笔钱。
侍应生笑容十分可人,“是的。”
庄暖晨犹若五雷轰顶,甚至是欲哭无泪,良久后才颤抖着嗓音问道,“可是……我、我没想住这儿。”怎么办?要不要打电话给夏旅她们来赎她啊?可是叫她们来也没用,她们哪有那么多钱?
侍应生许是看出她的心思来,笑了笑,“昨晚是江先生带您来的,当时江先生还为您请了医生,庄小姐,您的胃不好,江先生特意吩咐我们备些软食给您做早餐。”
“江先生?江漠远?”庄暖晨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盯着侍应生,没底儿的心一下子踏实落下来了,“他、他走了吗?”
“江先生在中厅喂鱼呢。”
庄暖晨一听他没走这才完全放心,打发侍应生离开后,照了一眼镜子,差点被镜中的自己吓了一跳,因为昨晚没有卸妆的原因,下眼皮一团黑,乍一看像只熊猫似的,头发也压得乱七八糟。赶忙整理了一下,又补了补妆走出卧室。
二层只是卧室,中厅要穿过一层,相比二层,一层的设计更是中西合璧。北方是个中堂,太师椅等仿古物件一应俱全,天花板垂落下来的却是施华洛世奇水晶灯,纯手工制造的意大利沙发配有红木案几,水晶莲花烛台像是星子般遗落各个角落,地面上仍旧是祥云腾龙的奢华地毯,从屏风中穿过,出了门便看到坐在中厅的那道男人背影。
晨光中的男人
庄暖晨能呼吸到秋天的味道,淡淡的有点甘洌,晨光将江漠远的身影拉得很长,他背对着她,正悠闲地喂着鱼,身上纯白色衬衫被晨光映得剔透干净,与她邋遢的形象成了鲜明对比。
远离地面85米高的上空,不但有精致的庭院,更有鸟语花香,各色菊花开得正浓,菊花瓣下是金鱼游动的身影,庄暖晨不仅感叹金钱的魅力。
她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裙,轻步上前,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还是江漠远先开了口,见她上前,指了指身边的白色木椅,“醒了?坐。”
庄暖晨坐了下来,一缕晨光映落下来有些睁不开眼,不自然地拢了拢发髻,“江先生,昨晚我……对不起。”在其他场合晕倒倒是没关系,可昨晚她在工作,出了那么大的糗想来他脸面上也挂不住吧?
江漠远拿了几粒鱼食扔到池里,几条金鱼欢快游了过来,争先抢后夺食的样子倒是热闹了很多。将鱼食放到一边后,他拿过侍应生递上来的毛巾擦了下手,转头看着她,“现在感觉怎么样了?”他的嗓音很平静,低沉的稳重的很好听,似乎昨晚她的行为并没有令他动怒。
庄暖晨仔细看着他的神情,见他没有不悦的迹象后轻声说了句,“已经没事了,谢谢你。”
“医生来已经检查过了,你有胃溃疡,平时要注意饮食。”他淡淡说了句,神情依旧平静,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啊?啊,我知道了,谢谢。”她从来没有好好检查过自己的身体,昨晚那么痛一定是胃溃疡犯了。
池面扩散开一圈圈的涟漪,两人在晨光中静坐了一会儿后,江漠远起身,颀长的身影落在她的头上,“先吃早饭,吃完后我送你回去。”
庄暖晨微微一愣后赶忙起身,“不用这么麻烦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没事,顺路。”他轻声说完这句话后开门走了进去。
庄暖晨站在晨光中,怔愣了好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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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江漠远达成“工作协议”那天起,一直以来都是司机接送,今天是第一次他跟着送她回家。车子远离鸟巢朝着东边一直开,许是交通管制的缘故,大周日的高速公路上竟然堵得水泄不通,司机只好调转车头一路沿着辅路小路七拐八拐。
车子艰难前行,车内庄暖晨也好不自在,所幸坐在旁边的江漠远一直闭目养神,这才让她稍稍舒坦些,最起码不用想着说些什么话来打发时间。
她和他认识了一年多,却还没有熟到可以坦诚交流的地步。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还是不识趣地打破宁静气氛,庄暖晨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江漠远也睁开眼,她赶忙从包里将手机掏出来按下接听键。
“暖晨啊,你是怎么着?前儿到底看没看上人家啊?”是姑姑的声音,尖锐直接,在安静的车厢里十分聒噪。
一通电话
姑姑很早就在这座城市里扎根,嫁的姑父是当地人,所以姑姑自然学的一嘴子京片儿味儿,姑姑这个人一向喜欢夸张,再加上自己儿子已是成功人士,自然在众多亲戚面前喜欢指手画脚,也包括对她。
庄暖晨连跳车的心都有了,赶忙将手机移到另一只耳朵上,不自然地说了句,“姑姑,我现在不方面讲电话,一会儿我给你打过去——”
“你别跟我打马虎眼,今天不从你嘴里套出点实话,以后还不定你怎么找补呢?暖晨你可老大不小了,26了,老姑娘了,要不是看在亲戚的面儿上我哪有那么多闲工夫管你?我可听你表哥说了,那人不错,年轻有为,有车有房的,就差个北京户口,不过人家那么有出息,还差户口钱吗?你还是——”
“姑姑,替我谢谢表哥,我跟那个人真的不合适。”庄暖晨见姑姑越说越来劲,赶忙彻底打断她的念头。
“什么叫不合适?”电话另一端彻底急了,嗓门几乎要穿透电波,“那你想要什么样儿的?你知道你表哥花了多大力气才搭上线的吗?昨儿你爸还电话来操心你的事儿呢,我还跟他们拍着胸脯说这次一准儿成,你现在说不合适让我怎么跟你父母交代?”
庄暖晨被震得耳膜生疼,微微偏头,将手机离耳朵远一点,没曾想眼角扫过江漠远的神情,他似乎想笑却也没笑出来,只是薄唇微微勾着。
里子面子全都丢光了!尴尬地缩到一边,又重新将手机贴在耳朵上,叹了口气道,“姑姑,你听我说——”
“是你听我说才是!”姑姑是个厉害角色,一般人都吵不过她,“你都26了,再不嫁人的话就只能找个二婚的,你想跟人当后妈呀?你怎么就不掂掂自己的分量呢,你说你,一个外地人,没北京户口,没房没车,工作又不是铁饭碗,你想攀高枝也攀不上啊,趁着还年轻赶紧找,要不然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儿了,明不明白?暖晨,我可是答应你爸一定要给你找到为止,你在哪儿?实在不行再跟那个小伙子见一面。”
庄暖晨一个头两个大,一则是姑姑的声音太大,二则是姑姑的话令人震惊,闻言后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不,我不见了,姑姑,那个……我已经交男朋友了。”话刚出口就后悔了,因为她知道依照姑妈的脾气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果不其然,电话另一端立刻变得兴奋,“什么?你已经交了?交了就好,这样吧,这个周五晚上你带过来让我瞧瞧,我给你把把关,要是比得上前晚那个小伙子姑姑也就没什么意见,要是比不上可不行,你还得继续给我相亲。”
“周五晚上?姑姑,我加班——”
“加什么班?人生大事重要!就这么说定了,不来可不行,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爸妈。”那边说着就挂断了电话,丝毫不给她任何的喘息机会。
上天戏弄
庄暖晨欲哭无泪地看着手机,良久后才缓缓放进包里,周五晚上,短短这几天让她上哪找男朋友去?下意识叹了口气,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遇上麻烦事了?”身边男人开口,淡若清风。
庄暖晨这才意识到身边还有个男人,刚刚那通电话想必他也听得很清楚,也只好无奈说了句,“你也听到了,相亲。”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提及私事,一直以来,她和他在宴会之外都近乎陌生,就算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也是淡淡的,很疏离。
江漠远抬手微微松了松领带,眼梢闪过一丝笑意,却不是讥讽神态,“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很平常的事。”
“你觉得一对陌生男女抱着结婚为目的而相亲很正常?”她反问,身子微微朝他倾斜,眉梢泛着疑惑。
江漠远看向她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探究,轻声道,“不然呢?”
庄暖晨一时语塞,是啊,不然呢?相亲不就是为了结婚吗?
江漠远见她不说话了,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坐正后似有似无地说了句,“相比艳色的礼裙,裸色更适合你。”
一句话点醒了庄暖晨,脸微微一红,赶忙从包里掏出各类报销凭据,一张张交到他手里,“呐,这是礼裙钱、这个是美容院的、这个是鞋子钱、这个是……”
“直接告诉我多少钱就行了。”江漠远倒是看也没看,直接说了句。
“等等啊,我算一下。”庄暖晨赶忙查看账单,一张张看得仔细,她一向跟江漠远算得清楚,他是雇主嘛,自然要找他报销了。
待算出个数字后,她刚要开口一下子想起了昨晚,脸色泛起无奈,又将这些单子统统装回包里。
江漠远看着奇怪,不由问了句,“怎么了?”
庄暖晨叹了口气,十分真诚地看着他,“我知道昨晚上的租金有多贵,当然不可能再让你报销什么费用,这样吧江先生,以后我可以免费做你的陪同,直到赔完昨晚的租金为止。”她一向不是个喜欢占便宜的人。
“你要用这种方式来赔租金?”江漠远许是没见过这类交换模式,黑眸泛起一丝笑意。
庄暖晨用力点头,“不瞒你说,我只是个打工的,平时也攒不下什么钱,让我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还不如要了我的命。”说到这儿,她赶忙补上了一句,“不过事先说好,我只拿一半儿的租金。”
“为什么?”江漠远的兴趣倒是被她提起来了,微微侧身看着她。
她抬手指了指他的衬衫,“你没换衬衫,昨晚住四合院你也有份,租金当然要一人一半儿。”
江漠远似乎被她的话逗笑,薄唇微微勾起,但也没多表示什么,只是轻轻点头,“随便你吧。”
“那就好。”庄暖晨无力地转身看着车窗外,突然之间感到天塌地陷的,她只是想赚个外快而已,没想到却背上了五十万的外债,老天爷,虽说她是讲义气不假,但也不要这么玩她吧,事到如今只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来偿还了。
不过……
脑中灵光一闪,庄暖晨忽的冒出个主意来,赶忙又转身看着身边的江漠远,精心勾勒的樱唇泛起绝佳的弧度——
“江先生,我可不可以从你身上攥点钱?”
歪理邪说
江漠远略感疑惑地看着她,浓黑眉梢微微上扬。
一缕阳光被车窗折射成淡淡浅辉,细细洒在庄暖晨密实的长睫上,上下忽闪了一下,她才勇敢开口,“周五晚上,你能不能假装一下我的男朋友?”
“假装男朋友?”他许是这辈子都没有遇见过这种事,眉梢划过一丝惊愕后却又很快恢复平静,却在见她忽闪如蝴蝶般的长睫后,心头没由来地泛起一丝恻隐,黑眸也腾起认真。
庄暖晨点头,也同样认真地看着他,生怕他不同意。她的姑姑是万事通,她身边的男性同事或是异性朋友哪个能逃过姑姑的眼睛?就只有江漠远,姑姑从未见过他,冒充起来过关的可能性最大。
江漠远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淡淡问了句,“你想让我帮你骗你家人?”
“不不不,这绝对不是骗!是……善意的谎言。”庄暖晨赶忙解释,“而且你也不是白帮,我是雇你假扮我的男友,就像你雇我假扮宴会情人一个道理。”
江漠远眉头拧起疑惑,“这我就不懂了,我雇你,我是雇主我给你钱;你雇我,你就是雇主你要给我钱,又怎么成了你从我身上攥钱?”
“这个……”庄暖晨咬了咬唇,想了想,再抬头,冲着他自信笑了笑,“像这种假扮情人的事情,其实不是说谁是雇主谁就要掏钱的,我认为从严格意义上说,名誉上受到诋毁和威胁风险的人才应该接受赔偿。”
江漠远更听不懂了,微微一眯眼看着她,“你认为,我雇用你,让你在名誉上受到诋毁和威胁?”
“只是有这个风险嘛,而你当然就要为这种风险埋单了。”庄暖晨生怕令他产生不悦连忙更加详细解释道:“想想看,你雇我假扮情人,你不会受到名誉上诋毁和攻击,而我就不同了,在宴会上要承受那么多嫉妒的眼神,万一有什么人认出我来,到时候到外面一宣传,我的脸往哪搁?周五假扮情侣也是一样,这种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到时候我肯定会跟家里人说是你甩了我或者是我甩了你,但无论如何,大家都会认为是我有问题,那么,我自然要有承担名誉受损的风险,这种事对你一点影响都没有,从这个角度上看,你说这笔钱是不是应该你出?”
江漠远被她这一番“强词夺理”外加“歪理邪说”说的哭笑不得,看着她忍不住说了句,“你嘴岔子够厉害的了。”
“我是在讲道理。”庄暖晨严肃地与他对视,“这个社会本来就男女不平等,大龄男青年找不到对象,大家就说他有事业心,大龄女青年找不到对象,大家就会怀疑她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男人在外面粘花惹草的就说是风流倜傥,女人在外面多跟异性说句话就被骂做不检点,这什么跟什么嘛?”
见她越说越义愤填膺,江漠远倒是忍不住勾唇笑了笑,也没跟她辩解什么,只是淡淡说了句,“只是想在我身上赚些钱而已,不用这么大骂社会主义,周五晚上几点?”
庄暖晨闻言后还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一时间忘了回答。
江漠远挺有耐性,见她愣愣地盯着自己,又沉声重复了一遍,“周五晚上几点?我来接你。”
“啊?你同意了?”典型的后知后觉。
“就当帮你还昨晚的租金了。”他淡淡说了句。
“真的?太好了,谢天谢地。”庄暖晨没想到这么容易将他说服,差点在心里将各路神仙全都谢了一遍,看着他,“周五的时间我再通知你吧。”
江漠远唇角扯了扯,点点头没说什么。
就是只兔子
周一,对每位上班族来说都像是一场战争的开始,闹钟一响就如同吹响了征战沙场的号角,大批的上班族们便开始了一周的厮杀,从早高峰到晚高峰,从挤上大巴或地铁到晚上躺在床上入睡,神经由紧绷到烦躁再到死气沉沉。
德玛集团,明晃晃的标志伫立在国贸CBD黄金位置,晃动着日光的影子,极为显眼。
还差0.1秒的时候,庄暖晨终于冲出了人群拥挤的电梯,大喊着“让路”急速冲到前台终于扫下了指纹,时间刚刚好显示在9:00,前台chanel冲着她竖了竖手指,暖晨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还迟到。
做前台的小姑娘原名不叫chanel,这是她们给她起的名字,小姑娘刚毕业没多久,总看到集团媒介部人员天天名牌在身自然受刺激,她最喜欢chanel的包,天天将chanel挂在嘴上,由此而得名。
庄暖晨将包放在工位上开了电脑后径直到了咖啡休息室,早上的时间宝贵,她都用在睡觉了根本没时间吃饭,所以每天来公司喝一杯咖啡提神。
夏旅推门走了进来,将一份早餐扔给了庄暖晨,盯着她的脸无奈说了句,“暖晨,你不要紧吧?又是素面朝天地来上班?”
庄暖晨很自然地接过早餐,冲着她笑了笑,“化妆至少要耽误十分钟时间吧?有这个时间我还不如多睡一会儿。”
夏旅与艾念的性格不同,虽说都是她的好朋友,但各分千秋。她们三人来自不同地方,却考进了北京同一所大学新闻系,毕了业后各自零零散散地进了几家媒体,然后又不约而同地来到德玛集团供职,这种缘分令她们倍感珍惜。与她随遇而安的性格不同,夏旅有点激进,甚至说凡事都喜欢争头,她的理想是做个女强人,艾念是个简单的姑娘,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做个全职太太。
她们三人同时应聘了活动部的策划工作,这一做就做了两年多的时间,当然,两年的时间也没有令夏旅得到心理安慰,也很正常,学新闻的人毕业后自然想进媒体,谁都没想过要转行做传播,虽说传播行业在外界看上去那么光鲜亮丽,美女如云,薪水丰厚,但区别在于,媒体是甲方,传播永远是乙方,以前夏旅都是以媒体人的身份被邀请参加各项活动的,而现在,她要作为工作人员来接待媒体,自然会有心理落差;跟夏旅想的不同,庄暖晨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独立策划出一幕大型的、梦幻的活动,活动现场的一切一切都是由她亲自调配。
“女人三分靠天生,七分靠打扮,庄暖晨!”夏旅在她对面坐下来,拿过她面前的咖啡杯喝了一口看着她,“德玛最讲究的就是外在形象,你看看你,化妆前和化妆后真是天壤之别。”
“哪有天壤之别?”庄暖晨抗议。
“化妆后呢你就是个小妖精,化妆前呢——”夏旅故意沉思。
“什么?”
“就是只兔子!被人任意欺负的兔子,白白嫩嫩的想让人一口吃了你。”夏旅这么说着,心里却十分羡慕庄暖晨天生细白的肌肤,其实她不化妆的样子也挺好看,就是很清纯的一个丫头,有一股子清水出芙蓉的感觉。 高层裂变 庄暖晨嘴巴吃得鼓鼓的,随她怎么说了。
“哎,暖晨,听说你周六相亲了。”夏旅暧昧笑了笑,碰了她一下。
庄暖晨一个换气没换明白,呛得直咳嗽。
“我说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吧。”夏旅赶忙起身帮她捶背,又倒了一杯水给她。庄暖晨好不容易才倒过气来,刚要开口说话,艾念风风火火地推门走了进来,一屁股坐了下来。
“你怎么这副德行?”庄暖晨见她一脸的不高兴。
艾念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今天却义愤填膺,“太可恶了,今天在地铁上差点把我挤死,我的包带都被挤断了,那是我新买的包。”
“地铁一天比一天人多,你还没习惯啊?告诉你们搬得离公司近一点了,房租虽贵但起码剩下车费和时间了,一中和都差不多。”夏旅坐了下来,喋喋不休说道,“艾念,你这不算什么,媒介部的齐云才倒霉呢,新买的LV的包,在公车上就被人硬生生划了个大口子,要我说她也是活该,月薪那么少就别学着高层背名牌了,还花信用卡的钱买了个真包,你说你背个LV去挤巴士地铁的,就算是真包别人也不信啊。”
“好了好了,人家小姑娘也不容易,艾念,你东西没丢吧?”庄暖晨不是很喜欢在背后议论人,再加上传播公司的员工大多都喜欢拼名牌,齐云那种心态也八成是被逼出来的。
艾念摇头,“幸好我的包不是什么名牌。”说着又想起什么似的赶忙说道,“很奇怪啊,行政部那边安排大会议室呢,好像是我们三个部门一同开会。”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她们三人其实是属于德玛集团其中的传播公司,叫做德玛传播公司,属于下设的公司,是德玛集团运营的一部分,总部设在美国,传播公司是设在北京,三人分别在三个活动部门,庄暖晨在一部,艾念二部,夏旅三部,三个部门分别参与不同品牌活动的策划及运作,三个活动部门又统称为“事件运营中心”,除此之外,德玛传播公司还设有“品牌事业部”,“事业群”,“媒介部”等部门,分别负责不同品牌在不同阶段的策划和运营、包装。
庄暖晨一愣。
夏旅倒不以为然,耸耸肩膀,“别告诉我你们连邮件都没看,九点半,大会议室,三个部门共同开会。”
“这么夸张?”庄暖晨还真没来得及看集团内部邮箱。“出什么事了?”
“高层裂变啊。”夏旅一向消息灵通,小声对她们说道,“我也是听说啊,王总不是调走了吗?听说总部今天指派了一位总经理过来,专门负责我们活动部的运营。”
“空降兵啊?那梅姐和Angel可有的闹了,你们两个部门又要死掐了。”艾念笑了笑。
庄暖晨所在的活动一部总监叫穆梅,大家都叫她梅姐,她是一路打拼坐上了总监的位置,与夏旅所在的活动三部总监Angel势如水火,两人同样为能够晋升打破了头,这下子空降了一位总经理过来,还不定两人怎么闹呢。
夏旅无奈摇头,“我们只是虾兵蟹将,哪管得了那么多?只要到时候别裁员就行,哎别说了,时间快到了,赶紧收拾一下开会吧。”
庄暖晨也察觉出今早公司气氛的不对劲,将早餐的袋子赶紧扔进垃圾箱里,起身跟她们两人出了咖啡间。
“对了,暖晨——”艾念一下子想起了什么,回头看着她。
庄暖晨知道她要问什么,赶紧将话打住,“先承受高层裂变的狂风暴雨吧,你要问的事等中午吃饭再说。”
会议室的风云暗涌(1)
还不到九点半的时间,大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三个活动部门的人员。这间会议室常常是进行全球视频会议的地点,是分公司与总部交涉的枢纽,也是很多时候公司中高层领导商讨公司发展战略的必要场所。巨大的环形办公桌几乎占据了整个房间,每一个座位席上都带有微型麦克风,借以让在座的每一位都能听见彼此的言语。
环形办公桌被消无声息地划分成了四处阵地,其中活动一部与三部处于相对位置,这好比平时两个部门的紧张关系,二部坐在了正中间,与会议桌的首位正好相对。
二部总监杨天宇早早就来了,正与自己部门的人亲切交谈,他是活动部门总监群中的唯一男性,不同于梅姐和Angel,他的性格很温和,常常与下属打成一团,可也因为太过温弱的性格而导致只是独有才华而缺少刚硬的管理手段,二部的工作效率往往并不理想。
梅姐和Angel还没来,这两个显然是在拼架子,一部和三部的人也就私下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暖晨,听说前天三部的人做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秀,我认识的媒体朋友跟我透露真的很不错,还听说Angel因此当晚飞到香港去购了今年jaeger-lecoultre(积家)的限量版,那款手表可是全白金镶钻的,价值不菲呢,今天还不定怎么拿她的秀来压咱们部门呢。”高莹与庄暖晨在三部的职位一样,同属活动策划,小姑娘没什么太多心眼,但就是话多,再者就是对目前市面上的品牌极为敏感,公司谁购买了什么新名牌、谁喷了什么新款香水统统逃不过她的眼睛。
庄暖晨一早上挤车就像是打仗似的,赶到公司灌了一肚子的凉风,又急匆匆地吃了早餐,很快肠胃就有了反应,哪还有功夫理会高莹说些什么,捂着肚子皱着眉头道,“肚子好疼,高莹,见梅姐来了之后一定要晃我下手机,我从后门再溜进来。”
她的肠胃自小就敏感,平时沾点辣的、太过油腻的统统会闹肚子,甚至饭菜一丁点不干净也不行,同事们由此给她起名为“饮食清洁过滤器”,但凡到哪都拉着她,因为有了她,大家就知道哪家餐厅的饭菜做得干净了。
高莹一听瞪大双眼,“你不是吧?你想让新上任的总经理把你抓个正形啊?到时候就算是梅姐也保不住你。”
“我——”庄暖晨还没等说出口,会议室的门就推开了,抬头一看是Angel走了进来,她的每次出场都伴着惑人的花香,一头精心打理的波浪齐腰卷发尽显女人的妩媚娇柔,能与梅姐相较高下的Angel并非在外表看上去那么强悍,相反她的身材娇小妖娆,笑容满面,说话也细声细语,乍一看就是那种很想令人亲近的人。
她亲切地与大家打着招呼,庄暖晨看到她的手腕明晃晃的一现,果然是jaeger-lecoultre的限量版。刚想着要不要现在就冲出会议室进洗手间的时候,会议室的门又一开,这次是梅姐。
会议室的风云暗涌(2)
梅姐的气场俨然要比Angel要强势很多,同样是三十五岁的年龄,可彰显出的气质是不同的。不同于Angel的妖娆,梅姐一头利落的短发已经足有女强人的气派,再加上挑高的身材,举手投足间的果决、说话时的干脆利落,一看就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所有人都一一跟梅姐打招呼,梅姐只是微勾嘴唇算是打过招呼,见自己部门的人都来齐了后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落了座,与Angel正好是对面。
“梅姐,你今天来得似乎晚了些。”Angel笑了笑,眉宇间透着温柔。
梅姐看着她,不以为然笑了笑,“是吗?真是不好意思,如果不是因为要停在808的车位上,我想我应该会比你来早那么一点点,你也知道,808的车位总是要比你停的那个车位高一点点嘛。”
公司上下的人全都知道梅姐喜欢将车子停在808,她似乎对这个数字情有独钟,但Angel不知为何突然跟她争起了808车位,很显然,Angel没有争过梅姐,最后只好将车子停在梅姐的下一层。
Angel脸上的笑容微微凝了一下,但很快又保持了笑容,“也是,怎么说梅姐都是比我早来公司的,好东西当然要先孝敬老人家了。哦对了,梅姐——”她的笑容扩得更深,“昨天我在香港终于买到了你最喜欢的补水面膜,内地都断货了,没想到让我在香港碰到,顺便我也给你买了同款的黄金面膜,是新出的,对你脸上的法令纹有很大帮助呢。”
梅姐打开手提电脑,只是冷冷回应道,“卖了这么大的人情给我还真不好意思,既然黄金面膜是给我的我就收着了,那个补水面膜我就当转赠给你了,你有几天没做补水了?眼纹都出现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笑谈中透着一股子较量。
“好了好了,你们两位那么年轻貌美都喊老,让我这张老脸往哪搁?Angel,梅姐,你们有没有什么妙计拯救一下我满是皱纹的脸?”杨天宇一如既往地做起了和事老,笑呵呵道,又随即命了身边一个小丫头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天宇,你现在被爱情滋润的哪里显老啊?”梅姐爽朗一笑。
杨天宇也跟着笑起来,Angel抿着唇浅笑,这场风波才算是暂停。
“那个Angel真是可恶,含沙射影说咱们梅姐老,她也三十五不是吗?只是比梅姐的生日小一个月而已,总是拿这个来贬低梅姐,她有什么了不起的,那么了不起到现在不也一样没嫁出去?”高莹愤愤不平地小声说道,又像是突然发现新大陆似的,拉住庄暖晨,“呀,你快看,梅姐今天戴的表是Patek-Philippe,我最喜欢的牌子,这是贵族的象征!高贵的艺术境界与昂贵的制作材料塑造了Patek-Philippe经久不衰的品牌效应,老天,我太崇拜梅姐了,一下子就压过Angel的jaeger-lecoultre。”
庄暖晨已经听不进去高莹的品牌课堂,她只觉得肚子在一阵阵翻江倒海,胃里跟扭劲似的,但这时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最后刚要决定跟梅姐说一声,就听梅姐清冽的嗓音扬了起来,“新上任的总经理马上就要来了,大家都坐好一点儿,别搞得我们像别人似的没有诚意!”
一句话说得庄暖晨再也不好意思请假了,只能坐在座位上艰苦地熬着,她只期盼着那位总经理赶紧过来,赶紧交代一下工作事宜,赶紧散了会。
许是老天爷怜悯,没一会儿二部的小丫头风风火火地跑进了,嚷嚷道,“来了来了,老天,你们一会儿千万被晕过去,新上任的总经理好年轻好帅啊,我看到他从车子上下来了,老总亲自去接的呢。”
年轻的总经理
杨天宇闻言后与梅姐、Angel面面相觑,“真是奇怪,这个人什么来头?竟然是老总亲自去接?”
梅姐也表示不理解。
Angel则轻轻一笑,“别是什么皇亲国戚来的,到时候,梅姐你想上位都难呢,哪有几个像王总那样容易被挤走的人?”
“是吗?Angel你太抬举我了,连你都挤不走,我哪还有什么本事挤走别人?”梅姐不动声色地回击,丝毫不给她留半点情面。
Angel倒也不以为然,笑容更加醉人,“梅姐真是说笑了。”
两人正你一句我一句的时候,分针正正好好指向了九点半,会议室的门被缓缓推开了,先是老总走了进来,随后是行政部的人员,最后进来的是一道颀长的身影。
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甚至能够听到有人倒吸气的声音。
“Oh——Lord……”高莹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低呼,扯了扯庄暖晨,“他好帅啊。”
庄暖晨一心只顾着肚子痛,哪还有心思看这些,烦躁地说了句,“帅不帅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是,他真的好帅啊,快看啊。”高莹急促地说道,似乎连呼吸都加速了。
庄暖晨无精打采地抬头看过去,但下一刻就蓦地瞪大了双眼!
活动部位于大楼五十八层,大会议室几乎是三面环窗,是绝佳的采光和瞭望风景的地方,晨光从落地的钢化玻璃透了进来,有几缕洒落在男人的西装上,像是细碎的金子蔓延开来。晨光中,男人的身材修长挺拔,高档的银灰色西装将他的身体线条表达得十分流畅完美,透着一股子与众不同的贵气。
从这个角度,庄暖晨正好可以清晰地看到男人唇角上的笑容,完美的弧度,一丝一毫都看不出瑕疵。
竟然是他!
那个周五晚上跟她相亲的男人!
他……叫什么来着?
肚子又开始猛地窜疼,可能是被这突然出现的状况惊到了,庄暖晨的额头上都冒着冷汗,没错,是冷汗!她的相亲对象竟然是新上任的总经理!
“我为诸位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接任王总经理的程总,从今天起,他将全权负责公司活动部的整体事宜。”老总率先开了口。
男人走到会议桌中央,眸光如玉地扫了一眼会议室的全体成员,庄暖晨赶忙低下头,紧紧咬着唇。
“大家好,我是程少浅,从今天起,我将和大家一同作战。”他的嗓音很低沉有力,却如清泉般滋润人心。
所有人全都不约而同鼓起了掌,帅哥始终是吃香的,尤其是在这种女人多男人少的传播行业。
行政人员将程少浅的公文包放在了一边,又倒了一杯茶给他,老总简单介绍了三个部门的负责人和各自负责的事项,然后便离开了,将剩下的时间留给了程少浅。
程少浅坐了下来,不同于周五晚上的休闲慵散,硬朗的西装将他严肃认真的一面体现得淋漓尽致,虽然他的面容温和,可一看就不是任人消遣的主儿,坐定后,修长的十指优雅地交叠在一起,轻轻一笑,“下面,我可否认识一下在座的各位,每人都自我介绍一下吧,说说你们各自目前负责的项目及在项目中所负责的工作范围。”
新官上任三把火
庄暖晨一个头两个大,现在也顾不上肚子痛了,只能拼命在心里祈祷能够顺利过了这关。不过她也心存侥幸,他应该认不出她,化妆前后的她相差还是蛮大的,再者,连她都忘了他叫什么了,他这种每天阅人无数的高层肯定也不记得她的名字。
这样想着,心里倒是舒坦了不少。
三个部门的人迫不及待地介绍自己,看得出大家面对帅哥的心情还是很愉悦,程少浅像个高贵的王子似的坐在那里,细心倾听每个人的介绍,然后点头微笑。
终于轮到庄暖晨,见避也避不过,只能硬着头皮从座位上站起来,低着头用最快的速度简单说了句,“我是庄暖晨,目前配合高级客户经理完成快消饮品在超市的堆头策划工作。”说话的同时,她能明显感觉到程少浅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下意识攥了攥手指。
“很好,请坐。”程少浅很快开了口,语气十分轻柔,像是没认出她似的。
庄暖晨落座后松了一口气,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见他的目光并没有在她身上停留时,心算是彻底放了下来。
待大家都介绍完毕后,程少浅开始了言归正传,他说了几句职场上的客套话后便直切主题,“在上任之前,我已经看过大家的相关资料,也对各自的工作表现有了一定的了解,希望日后我们能够合作愉快。大家都知道,德玛品牌运营管理最出色的便是Event品牌行销方式,也就是说,我们所在的部门是重中之重,品牌策略部为客户创意,通过对公关传播做战略性、前瞻性分析,明晰阶段目标与长远关联,而我们部门是最直接能够将用户品牌价值得以体现的渠道,建立独特的活动策划方式,进而提升用户品牌、产品品牌以及其他目标形象。那么我很想知道在座的各位,问问你们自己,在为用户提升品牌形象的过程中究竟付出了多少努力?”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在见到这位英俊上司的时候,很多人都抱着“他不过是个花瓶而已”的眼光来看他,可一番话下来才感觉到他对这行的深谙了解,他的言语虽是温柔,可潜藏的锋利不容人小觑,令在座的各位全都提心吊胆了起来。
Angel首先开了口,声音娇滴滴地倍是好听,“程总,我没明白您的话,您不会一上任就要裁人吧?”话音落下的同时,在座的各位员工都提高了警惕。
程少浅看向Angel,笑容温柔,不疾不徐道,“Angel是吧?一个公司能够健康稳定成长,能够在绝对的竞争环境中发展,需要的是力量,其中一项最基本的就是新鲜血液。”
所有人开始在私下议论纷纷起来。
Angel的脸色变了变,对面的梅姐仔细打量了程少浅一番后将电脑“啪”地一下关上,冷笑地看着他,“程总这是新官上任准备点三把火吗?那么我很想知道,我们三个部门中哪一个是你准备要开刀的?”
梅姐的话很不客气,丝毫没给程少浅留情面,她的性格一向如此,硬的跟钢,有时候跟老总也会直接拍桌子。
竞标标维国际
一个公司,尤其是一个大公司,最忌讳的就是裁员,这对员工长期形成的归属感有着极大的伤害了,与此同时也会在外界造成不小的影响。庄暖晨略感疑惑地看着程少浅,像她这种小员工都明白这个道理怎么他会不清楚?
面对梅姐的咄咄逼人,程少浅反而云淡风轻,淡淡笑着,“你认为,王总调任的原因是什么?”
梅姐微微一愣。
程少浅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位,“标维国际公开招标一事在座的各位都清楚吧?正是因为王总的主观臆断轻视了这场招标,才使得我们的竞争对手奥斯公关有机可趁,让原本就属于我们德玛的单子成了国内几家公关公司有机会共同分享的蛋糕。目前标维国际还在招标,他们需要一个具有国际背景的、能够对品牌管理、产品营销及企业传播都有着最专业化操作的传播机构,而我要你们做的就是——成功竞标!”
众人都大吃了一惊,梅姐更是眉头深锁,Angel也在凝眉深思,良久后杨天宇开了口,“程总,以标维对我们的印象来看,想要成功竞标的几率几乎为零。”他倒是说出了大家的担忧,因为之前的确王总因疏忽在提案的时候令标维国际不满,造成了原本属于德玛的单子成了公开竞标的项目。
标维,有着国际雄厚资本背景的一家上市集团,旗下有汽车、建筑及奢侈品产业链,是诸多国内乃至国际公关公司想要去签单的对象,听说今年标维的高层有了变动,开始大力进军中国市场,这在商场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所以我才要看看各位的本事。”程少浅双手一摊,“别忘了竞争对手在等着看我们的笑话。奥斯公关自2001年收购了玛雅公关后,就完成了在本土化策略的最重要一步。我自认为我们德玛足够有能力与之抗衡,别忘了,我们拥有覆盖全国的各级供应商资源和强势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网,与诸多国际商会组织、使馆、国际性金融机构、中国政府各机构、奥委会各级组织、各基金会、以及新闻机构都有广泛的合作关系,我们有实力接下标维国际这个甲方。公司发展不在乎人多,而在精准,我要看到的只是结果,三个活动部门,哪一个能将标维的合作意向书最先拿到我办公室,哪个部门就有优先留下的权利,竞标中最不能实现价值的部门,我将整体砍掉。”
庄暖晨一听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人也太狠了吧?这样想着,肚子又开始绞劲疼,吓得她赶紧祈祷,这个时候千万要忍住,可别撞在枪口上,她可不想第一个就被炒鱿鱼。
Angel擎着脸颊看向程少浅,“程总,我们部门可是刚刚完成一个大秀,是不是可以从优考虑呢?”
程少浅还没等开口回答,梅姐就冷笑,“笑话,只是一个秀而已,有什么了不起,我们部门可是刚刚签下一个五千万的单子,照你这么说是不是也要拿出来炫耀一下?”
“梅姐,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大家都是为公司做事,什么叫做炫耀啊?”Angel脸色一变,语气也变得锋利。
尴尬
杨天宇劝也不是不劝也是,只能看向程少浅。程少浅也没急着劝,只是静静等着她们两个吵完后轻声说了句,“标维,是我上任后给你们的第一个任务,至于你们之前的成绩和辉煌在我这里统统为零,还是那句话,胜者留败者走,在我手下能留下来的,无论奖金、分红和薪金都将会是现在的三倍,因为,精英!我只要精英!”
“哇塞,这个程总的口气可真大,他就不想想标维是什么来头?”高莹小声在庄暖晨耳边说了句,却不曾想看到她满头大汗,吓了一跳,“暖晨,怎么了?”
庄暖晨的五脏六腑都在闹革命了,哪还听得进程少浅刚刚说了什么,额头上的汗珠随着腹痛越来越明显,高莹的话刚刚落下,她终于忍不住“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不但将高莹吓了一跳,就连想正在说话的程少浅也怔住了,转头看着她,目光泛起不解。
“对不起,我……”庄暖晨神情痛苦,支支吾吾了一句,也顾不上多加解释就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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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程总就是上周跟你相亲的对象?”午餐的时候,夏旅无法置信的嗓音扬了起来,几乎要划破熙攘的用餐环境。
庄暖晨拄着脸懒洋洋地点了点头,继续看着夏旅和艾念吃饭,她足足跑了一上午的洗手间,现在什么都吃不下去。
“暖晨,你也够镇定的了,今早上我看到程总的时候吓得魂儿都快出来了,这事也太巧了吧?”艾念拍了拍胸脯,一想起周五那晚庄暖晨在相亲时故意摆出的样子就后怕。
“巧吗?我认为一点都不巧,我表哥什么人,他怎么那么好心给我介绍男朋友,想必早就知道了。”庄暖晨调整了一下坐姿,整个人像是无精打采的猫儿似的靠在餐桌上,“不过他也未必认出我来,周五我画得跟鬼似的,连我都不认识自己了。”
“你傻呀,那么好的男人干嘛不抓住?”夏旅气得拍了一下她的头。
“幸好没抓住行不行?”庄暖晨瞪了她一眼,“办公室恋情多危险啊。再加上这个程总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们也看到了,才第一天上任就要大刀阔斧,逼得咱们三个部门要自相残杀。”
艾念轻轻一笑,“貌似我们三个部门一直在自相残杀,只不过这次不用藏着掖着了,不过那个标维究竟什么来头?怎么会让第一天上任的程总这么重视?”标维国际就像是一匹黑马,无声无息杀进了国内市场,等到大家都察觉出的时候,标维国际已经站在了最高点。
这时候夏旅发挥了她打探消息的本领,压下声音回答,“我听说啊,标维国际这次能够果断进军中国市场,跟他们的高层变动有关系。以往的标维只是国外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而已,但从去年开始,标维任用了一位挺神秘的首席执行官,从那天开始,标维就像是气儿吹得一样迅速成长、上市,一直到今年开始分摊中国市场。”
“什么叫挺神秘的首席执行官?”庄暖晨拧紧了眉心,不解地看着夏旅。
谁是高人?
夏旅耸耸肩膀,“商圈里的人都这么形容啊,标维任用首席执行官一直都是风传,大家都没有看到此人出面,后来有人爆出,这人专门接手不成气候的公司来运营管理,每一个经他手的公司最后都能成为上市公司的大鳄,除此之外,此人最擅长的就是玩资本运作,通过并购、收购、合并等手段以小变大,已无生有,在资本市场上无往不利,被视为救星或者灾星。
庄暖晨听得一愣一愣的,对于资本运作她几乎是在听天文学说,半晌后说了句,“有那么神乎其神吗?说得像拍电影似的,要真这么厉害,这个人怎么不露头呢?”
“高人往往就要保持神秘啊,要不然叫什么高人?我想程总这次是立功心切了,这个单子啊我看不好拿。”夏旅叹了口气。
庄暖晨皱紧了眉头,用力咬着唇。
手机响了起来,艾念碰了一下她,“想什么呢?你电话响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一看号码是公司的赶忙接通,刚“喂”了一声脸色就蓦地一变,整个人都僵住了!艾念和夏旅刚开始没注意,后来见她放下手机后脸色苍白的样子,赶忙询问出了什么事。
庄暖晨呆滞了好半天,良久后拿过艾念的热奶茶喝了一口,终于才将心神拉了回来,看着她们两个关切的目光,惊骇地说了句,“刚刚是程总的电话……他、他……让我去他办公室一趟……”
“啊?”
“什么?”
艾念和夏旅也愣住了,几秒钟后夏旅猛地一拍庄暖晨的肩膀,兴奋极了,“他一定是认出你来了,听艾念说程总那晚对你还挺有意思的不是吗?”
艾念也连连点头。
庄暖晨则苦着脸,脸色苍白得像纸片儿似的,“我完了,真的。我就怕他认出我来打击报复,今天在会上我又冲了出去,丝毫没给他留情面,他叫我去办公室一定是为了炒我鱿鱼,他想杀鸡儆猴……”
艾念和夏旅面面相觑,也一脸不知怎么办的模样。良久后艾念叹了一句,“那你还是做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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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年静静地站在室外游泳池旁,手里拿着一份文件,阳光将他的身影投射在水面上。泳池中的水纹一圈圈扩散,池中的男人在游完最后一圈的时候上了岸。
秋日的阳光像是揉碎的了金子般铺洒在男人身上,水珠沿着他密实的发丝滑落,沿着性感的喉结缓缓勾勒着高大结实的线条,他伸手接过下人递上来的毛巾,随意擦了把脸,举手投足间是纠结肌理下蕴藏的男性健美和力量。
用力甩了一下头发,他坐了下来,接过周年手里的文件,翻开,另一手拿过一杯装着冰块的烈酒轻抿了一口,英俊面容尽是从容。
“江先生,程少浅今早刚刚上任。”周年汇报了一句。
江漠远晃了晃手里的杯子,修长的手指翻过文件的最后一页,看完后,眸底沁出淡淡笑意,“老头子动作挺快的,没想到这次他会用程少浅,这么快用上杀手锏似乎不是他的作风。”
“程少浅早晚要来中国市场,只是时间问题。”周年说了句,“他这次盯的就是标维国际。”
圆滑指肚轻轻划过杯子边沿,阳光将江漠远的侧脸映得更加立体分明,洒落的碎光揉进了他的黑眸,映出了沉稳背后的锋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他不动声色淡笑,“越来越有意思了。”
造化弄人(1)
人往往是不知者无畏,一旦知晓前方的凶险时,可能曾经的勇气也如退潮的海水,一点点远离细腻的沙滩,最后只能像是一条干死的鱼,孤立在凉薄的空气中。
此时此刻庄暖晨就觉得自己是条干死的鱼,在办公室门口外足足徘徊了十分钟之久,腹稿打了一遍又一遍,但总觉得像是在为开脱找借口,生活跟她开了个玩笑,她前脚十分有傲骨地拒绝,后脚前途命运就被捏在别人手里。
良久后终于鼓足勇气,敲了敲门。
“进。”办公室里,男人的嗓音利落优美,庄暖晨却没由来地打了个冷颤。
办公室里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多了一些程少浅自己的物件。庄暖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透过长睫看到程少浅正在收拾文件的身影,心里哀嚎,自求多福吧。
程少浅见她进来了,边忙着边随意说了句,“门关上。”
“啊?啊……”她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
办公室的门缓缓关上,庄暖晨突然有种窒息的感觉。
“坐。”程少浅将文件整理好放到脚下的抽屉里,抬手示意了一下旁边的沙发。
庄暖晨硬着头皮紧挨着沙发扶手坐了下来,这种感觉怪极了,周五晚上还一身休闲的男人此刻却成了她的顶头上司,她看他需要一种仰视的视角,无论是从座位上还是心理上,早知道,她当晚就不那么潇洒了。
程少浅似乎不急着表明目的,只是拿过其中一份文件看了看,然后不知道在上面写了些什么。庄暖晨的心一直提在嗓子眼里,大脑拼命运转有没有工作上的失职把柄会让他抓到。
办公室里安静极了,只能听到墙上的钟表在一格格跳动,每跳动一下都让庄暖晨感到心惊肉跳,终于,她按捺不住了,清了清嗓子,谨慎开口,“程总,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程少浅停住笔,看着她,太过平静的眼眸里看不出他的心思来,然后,阖上文件倚靠在大班椅上,这种注视令她无所遁形。
“怕我?”良久,他开口,声线没有太大浮动。
庄暖晨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下意识摇头,心却坠入万丈深渊,完了完了,他一定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程少浅面无表情地起身,一步步朝她走过来,庄暖晨也不敢抬头看他,小小的身子只能下意识地贴紧沙发靠背,明显感到头顶凉飕飕的。
尖细的下巴突然被男人的大手给捏起,力量不轻也不重,薄凉的温度如同刀刃划过肌肤,不疼却刺痛。她被迫看进程少浅的双眸里,窗外的阳光丝毫没有揉进他的眼眸。
“程、程总……”庄暖晨猛地起身后退了一步,稍稍远离了他的气息范围。
程少浅没有上前,只是站在原地,双臂优雅地环抱在一起,看着她如同在看着一只全身充满戒备的小兽,半晌后,他似乎再也压抑不住心头的兴味,眼眸终于被笑意充盈——
“你说你挺清秀的丫头,怎么就把自己画得跟女巫布莱尔似的?”
庄暖晨心底一颤,脱口而出,“你、你认出我来了?”
程少浅忍不住勾唇笑了笑,“说实话,第一眼还真没认出你来,不过,我记得你的名字。”
他的笑刺痛了她的双眼,心里更没底了,“所以……所以你要打击报复是吗?”
造化弄人(2)
“打击报复?”程少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看着她先是不解而后恍悟,忍住笑意,轻声说了句,“我看过你在人事部和行政部的档案,虽然没什么大功但也没大过,每天倒是兢兢业业来上班。”
“那……”庄暖晨想问他既然如此叫她来办公室做什么,当然,这话她是不敢问出口,人家怎么讲都是领导。
“你坐下,我没让你罚站。”程少浅被她的样子逗笑,起身走到了办公桌旁。
庄暖晨不敢不坐,又蹭着边儿坐下来,却见他从抽屉里拿出了一盒药,走上前看着她,“中午吃饭了吗?”
“呃?没……”她抬头。
“去吃点东西,饭后半小时把这药吃了。”将药放到她面前后,程少浅又走回办公桌后,坐了下来。
庄暖晨仔细一看,竟然是治疗肠胃的药,这么说他已经知道……脸腾地一红,丢死人了。“你叫我来就是要给我这个?”
程少浅看着她,“那你以为什么?以为我会开除你?”
庄暖晨真想挖个洞跳进去,她是以小心之心渡君子了吗?
“谢谢……”
“先不用谢得那么早,虽说你是颜明的妹妹,但在公司里我也不会给你特殊照顾,如果你在这次招标中表现得不理想,我照样会辞掉你。”程少浅的语气缓慢,却十足的公事公办模样。
庄暖晨一听他提及了颜明,骨子里的倔强劲也上来了,一下子站起身来,看着他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机会辞掉我!”不争馒头争口气。
程少浅唇角微扬,眼底划过一丝赞赏,“好,我等着。”
庄暖晨转身要走。
“等等。”他叫住了她。
她顿步,回头看着他。
“药拿上。”他浅笑。
庄暖晨咬了咬唇,将药盒攥在手里,看着他心头倒是融出了一丝感动,“谢谢。”
程少浅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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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梅姐召开了一部紧急会议,会议从下午两点一直开到五点半还没散,会议室一直占着,气得Angel只能用小会议室给部门开会。
梅姐要强的性子就体现在团队作战上,会上集中讨论了有关标维这次竞标的项目,并逐一与部门的成员讨论实现的可能性。
活动一部的成员共有五人,其中庄暖晨和高莹负责的是活动方案策划,做的是头脑风暴的工作,齐媛媛是高级客户经理,在与项目跟进、竞标、客户交流沟通上具有十足经验,还有两名是活动执行,别看只是活动执行,这两人手中的资源可不容小觑。
“标维国际这次是先以高档车为项目进行公关传播,这款车以往在中国的品牌形象和用户、销量情况我已经做过分析,虽说是高档车,在中国市场上的知名度与美誉度情况并不理想,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销售。那么如果我们要竞标的话,在策划方案上就要偏重于如何提高这款车的知名度和名誉度,当然,品牌策划部那边我已经沟通好,他们会全力配合我们出套针对这款车型的品牌包装策划书,也便于让我们根据品牌形象进行活动或事件的策划。”齐媛媛是个精明能干的女孩子,只比庄暖晨大两岁,在针对客户分析上她一向具有真知灼见。
造化弄人(3)
梅姐点点头,看向大家,“我想我们的眼光还要放远一些,标维国际以往的公关活动从来都不会进行外包,这次既然进行公开招标,那就意味着标维已经意识到公关公司已经具备了相当专业的策划能力。我相信高档车的推广只是试水的第一步,如果这步走得好,那么接下来他们旗下更多的产业将会参与其中。我们要做的就是全力拿下标维国际,成为他们公关活动最重要的合作伙伴,这块蛋糕只能是我们德玛,而且还是德玛活动一部来包揽!”
所有人全都郑重点头,尤其是庄暖晨,她在部门中的工作担子可不轻,承担策划主力部分,竞标除了提案人要头脑灵敏外,方案也是重中之重,所以她不能有所闪失。
“下面,大家要重点关注一个人,这个人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抢到先接触的机会。”梅姐说着,更换了投影仪的内容,是一份个人调查资料,不过只有名字和极少的履历,照片什么的都没有。
“梅姐,这人是谁?怎么资料这么少?”庄暖晨仔细盯着屏幕,皱着眉头问了句。
梅姐点头,“Vincent,这是他的英文名,有关他的资料极少,我向媒体打听过,他从来不接受媒体采访,所以我们得不到他一张照片,他就是标维国际现任的首席执行官。”
“梅姐,我不明白,我们竞标跟这人有什么直接关系?一般来说,我们只要接触对方宣传部就够了,他是首席执行官,怎么可能直接插手公关传播的事情?”高莹提出异议。
这也是其他人的质疑,向来他们接手的品牌都不可能直接跟最高层有交集,都是与对方宣传部或是负责品牌推广的负责人有最直接的接触,但梅姐这次直接要接触对方的首席执行官,这未免有点令人大跌眼镜。
“大家有所不知,标维在没上市之前不过空有名头,但上市之后,所有产业开始齐头并进,这一点我想与这位新上任的首席执行官有直接关系,据听说,这个人对标维国际目前的产业链亲力亲为,这次竞标既然是标维进入国内市场最重要的一步,那么,我们能够第一时间跟他达成共识是最好的办法,别忘了,因为王总的缘故,标维国际宣传部已经对德玛抱有抵触情绪,我们倒不如曲线救国,直接拿下高层的合作意向,正所谓‘小鬼难缠’,我们尽量避免与宣传部打交道。”
众人恍然点头,庄暖晨盯着屏幕上“Vincent”这个名字,心头却没由来的一阵发紧,Vincent,具有征服者之意,光看这个名字就让人不能轻视,想了想,她看向梅姐,“只有这些资料我们很难办。”
“他目前就在北京,想必就是为了竞标,只要在北京我们就好办,哦,对了,还有他的中文名字,大家一定要记住了。”梅姐说着,抬手敲了一下键盘,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三个字的人名。
庄暖晨抬眼那么一看,下一秒瞪大了双眼,惊口脱出,“江漠远?”
“你认识他?”梅姐和所有人都看着她。
庄暖晨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矢口否认,心却早已经狂跳不止,使劲压也压不下平静来。
“暖晨,这次你和媛媛、高莹先试着与这人接触一下,有什么问题随时打给我。”梅姐下了任务。
庄暖晨一听头发丝都要竖起来了,怔愣了半天才傻乎乎问了句,“梅姐,为什么是我……”
“很简单,第一,你是方案的策划者,要第一时间了解客户的心理情况,知道他最想要什么才能制定出满意的方案来;第二,你有六级英语水平,万一对方的汉语不流利,你完全可以跟他交流无碍,所以你是最佳人选。”梅姐的话果断有力,分析冷静。“还有其他问题吗?”
“没了……”庄暖晨无力地摊在会议桌上,支着发胀的脑袋,她很想说,江漠远的汉语很标准,他就是个中国人好不好……
头一阵阵发疼,盯着屏幕上“江漠远”这三个字有点哭笑不得,真是深深体会到造化弄人的含义了,她千猜万猜他的职业,就硬是没想到有一天他也成为她的客户……
机场劫人(1)
德玛上下开始陷入了一场从未有过的部门与部门之间透明的、理直气壮的战争之中。接下来的三天对于庄暖晨来说如同人间炼狱,每晚几乎都加班到凌晨一零点钟,第二天再顶着熊猫眼继续战斗。在梅姐的强势要求下,连同品牌策略部也未能幸免于难,他们几乎是二十四小时不停歇终于先出了一条针对标维旗下高端车推广的品牌战略构想方案,庄暖晨和高莹再根据品牌规划的大方面来商讨和策划相关的活动配合。
但在活动策划方案出来之前,根据梅姐的指示,她们要先见到对方的执行官才行,这样会提高中标的成功率。
这两天,庄暖晨除了构思策划书外,还要跟着齐媛媛、高莹一趟趟跑标维,但每次都是闭门羹的结果,要不就是被告知执行官目前不在北京。
周四,天空格外晴朗,只不过秋味更浓了,当车子终于穿过拥堵车群奔向机场高速的时候,齐媛媛终于松了一口气,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又急切说了句,“师傅,咱能再快点儿吗?”
“快?我也想快?但您得看路况啊,看见没,那边就有摄像头,再快我就超速了。”计程车司机操着浓浓的北京腔说了句,“不过您呐就放心吧,那个点准到。您三位这是赶飞机呢还是接人?”北京计程车司机一向热情,一旦打开了话匣子也往往不愿意阖上。
“我们去劫人!”齐媛媛烦躁地说了句。
“啊?”司机一愣。
“师傅,她逗贫呢,我们真赶时间,您尽量快点吧。”庄暖晨坐在后座,说完这话后偏头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似乎有一片树叶在她眼前划过很快又被车子卷到了后面,都说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她不知道今天是否能有收获。
梅姐一向消息灵通,终于打探到对方执行官今天整十点飞回北京,她们三人就像是号角下的战士们勇往直前地往T3航站楼里扎,希望能够有机会见他一面。其实这几天庄暖晨一直想拨打那个电话号码,江漠远的电话!但她又不那么确定,万一只是重名呢?她不知道自己在盲目地担忧什么,只是有时候会突然感觉事情总会朝着无法预期的方向发展。
“媛媛,就算我们赶到机场也无济于事,你能认出他来吗?”庄暖晨盯着窗外的车辆,幽幽叹了口气。
“这就要归功于我们神奇的梅姐了,虽说没有这人的照片,但梅姐已经跟机场工作人员取得了确认,江漠远确定是十点多伦多的航班,头等舱共有五位客人,其中两个是女的,一个是老的,剩下的两个我们撞撞运气,头等舱的客人出舱早,再加上对方是执行官,必然会有人来接,我们要认出谁是江漠远应该不难。”齐媛媛逐一分析着。
庄暖晨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身边的高莹懒洋洋地倚过来,笑眯眯地看着她,“暖晨,我还第一次见你化妆呢,别说,你化了妆的样子好妖艳啊,跟平时模样相差十万八千里。”
“你是在夸我呢?还是在夸我呢?还是在夸我呢?”庄暖晨用肩膀顶了她一下,“我是怕吓到客户,大姐,我已经连续三天没好好睡觉了,不化妆的话,人家还以为你们要偷运国宝呢。”其实这只是原因之一,她怕的是,万一那个江漠远真的就是江漠远……她这副尊容还是让他看着眼熟比较好,说不定看在认识的份儿上能给她们一点时间。
高莹不知她心中所想,闻言她的话后哈哈大笑,“也对,更何况我们现在还是往机场赶。”
庄暖晨瞪了她一眼,没再说话,心里却开始了默默祈祷。
机场劫人(2)
T3航站楼,接机的人不少,人来人往的,拿花举牌的,显示屏上不断翻动着各类航班信息,有准点的有延误的。
庄暖晨三人在出闸口挤了个好位置,方便第一时间看到人。
航机正点抵达,又过了十几分钟的时候便有人陆陆续续走出闸口。一名身穿红衣的时尚女人先快步走了出来,戴着太阳眼镜一副明星范儿,高莹拉了拉庄暖晨,小声道,“我看着她怎么那么眼熟呢?是不是哪个明星啊?”
庄暖晨还没等开口说话,齐媛媛就立马提醒,“大家集中精力点,我们不是来找明星的。”
高莹吐了吐舌头,没再说话。
相比齐媛媛的高度紧张,庄暖晨倒是有点矛盾,她既希望他是又不希望他是,精心描绘的明眸始终盯着闸口的位置,心里七上八下的。
又有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走在前面的男人几乎是一路小跑,看得出在赶时间,不是很高,穿着休闲衬衫。
“这个是不是啊?”齐媛媛自言自语着,手指紧紧攥着一起。
庄暖晨看过去,深吸了一口气,很快眼神趋于平静,轻声说了句,“不是他,他身后的那个才是江漠远。”
小跑男人的不远处又走出一名男子,在零星几位出闸口的人影中,他的身形挺拔魁梧,显得鹤立鸡群,细纱般的光影映在他浅灰色的短袖衬衫上,分摊着一道道耀眼的光圈,宽阔的肩膀蕴藏力量,下身是笔挺有型的西装长裤,包裹着修长的双腿结实有力。他右手搭着西装外套,左手拿着公事包大踏步前行,身边还跟着一个身穿长裙的女人,许是跟不上他的步伐,几乎都是一路用跑的。
很快女人再次追上了男人,伸手拉了他一把,男人暂停脚步,眉心微蹙,看向女人的神情略显严肃,唇角透着一丝凉薄,女人下意识松手,男人头也不回地出了闸口。
就是他,果然就是他!
齐媛媛一听庄暖晨这么说,惊异地看着她,“这么肯定?”
高莹也觉得庄暖晨说得太肯定了,疑惑问了句,“你认识他?”
庄暖晨微微怔愣很快就摇头,“我只是看着像罢了,你看头等舱出来的这几个人就数他最人模人样了不是吗?还有,看那边,有人接。”刚刚一直没看到,原来周年也在这里,早要是看见他的话,她也不用心里七上八下的了。
“肯定是他没错,再不上去拦的话人就走了。”见她们还在迟疑,庄暖晨无奈叹了口气,又抬眼看了一眼跟着男人出了闸口的女人,见她朝着另个方向去了,这才明白,想必是机上跟他搭讪的。
齐媛媛想都没想,一个箭步冲了上去,高莹也拉着庄暖晨一同跑了过去。
“江先生,请等等——”见他跟着手下朝着停车场方向走去,齐媛媛立马喊了句。
走在前方的江漠远顿步,回头,见身后跑得气喘吁吁的三个女人略显惊讶,但也没有立刻走开,站在原地等着她们上前后,深邃的眼眸从齐媛媛脸上滑了过去,最后落在庄暖晨精描细绘的小脸上,略显清冷的薄唇微扬,“找我,有事?”
这句话是直接问向庄暖晨的。
机场劫人(3)
一缕阳光在落地的钢化玻璃上无限蔓延,落在男人浓黑的发丝上,庄暖晨一时觉得耀眼,微微眯起双眼,江漠远正背对着光,高大的身子笼罩在光影之中,从这个角度看,庄暖晨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尤其是现在,更有种窒息,或许因为没穿高跟鞋的缘故,她看他需要仰着头,视觉角度的确吃力。
齐媛媛和高莹感到奇怪,看了一眼庄暖晨后又看了看江漠远,眼神透着疑问。庄暖晨怕她们两个误会,深吸了一口气后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硬着头皮走上前双手递上,“江先生您好,我是德玛传播集团的活动策划庄暖晨,今天想要打扰您些时间,跟您谈一下有关德玛想要竞标标维公关项目的事宜。”
江漠远盯着她看了良久,伸手接过她的名片,看了一眼后交给了身后的周年,没有开口。
“江先生,我们不会浪费您太多时间的。”齐媛媛总觉得他们两个之间窜动着不正常的气流,走上前赶忙说了句。
庄暖晨意识到气氛有点异样,也赶紧说了句,“江先生,我知道我们这么做很唐突,但没有办法,标维对德玛存在误会,我们想要见您也只能选在机场。”
“你们一直在等我下机?”江漠远淡淡问了句,问话的同时目光也只是落在庄暖晨身上。
庄暖晨点头,对上他的双眼。
江漠远似乎思索了一下,转头又问向周年,“会议是几点的?”
“是下午两点。”周年回答。
江漠远抬腕看了一下,又看了看庄暖晨,这次她没有移开视线,眼神真诚而坚持。良久后,江漠远才微微勾了勾唇,低沉开口,“十五分钟,应该够吧。”声线十分优雅,听上去像在询问对方的意愿,可仔细听去却含着不容对方讨价还价的强势果断。
齐媛媛一听高兴坏了,连连点头。庄暖晨则有些吃惊,她没料到他会痛快答应。
周年走上前低声提醒了句,“江先生,李总他们都等着给您洗尘呢,刚刚打过电话来,他们已经到了饭店。”
因为距离较近,这话也被庄暖晨听到了,她看着他,嘴巴张了张却没说什么。江漠远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后又对周年吩咐了句,“跟李总他们打声招呼,说我稍微晚点到。”
周年一愣,看了一眼江漠远,又看了一眼庄暖晨,点点头,转身走到一边去打电话了。
“说吧。”江漠远的目光看上去有点温和。
庄暖晨舔了舔唇,脑子里早就想好的说辞却有那么一点冻结,命运之神似乎喜欢上了跟她开玩笑,认识了一年多的陌生男人突然跟她的工作上有了交集,虽然她很想张口就问他为什么会是标维国际的首席执行官?出现在表哥的酒店里是不是真的有所企图?还有……明晚会不会假扮她男朋友骗姑姑?可这番话加起来都抵不过一个事实!
事实就是,从他在闸口出现的那刻起就真真切切摇身变成了她的客户,变成了需要她费尽口、虽然不想但又不得不去争取的客户!
庄暖晨明显感觉齐媛媛和高莹的目光全都在打量着自己,用力咬了下唇后,看向江漠远开口,“江先生,其实是这样的,之前因为王总他——”话刚说到一半儿的时候,她的身子突然轻轻一颤,原本含笑的眼眸也明显滞住了,像是一层冰在慢慢融化,最后汇集成河,让她瞬间忘记了自己正在做什么……
熟悉的身影
江漠远正等着庄暖晨开口,见她话说到一半儿的时候眼神明显一怔,目光转移,像是看见了谁,纤细的手指也微微颤抖。他略感惊讶,刚要开口询问她怎么了,就见她突然朝着另一个方向跑了过去。
“暖晨——”
“暖晨——”
男人的声音和齐媛媛、高莹惊愕的声音同时扬起,虽然混在一起,但男人低沉的嗓音还是引起了齐媛媛的注意,她回头看着江漠远,眉心泛起更大的疑惑。
那一边,庄暖晨已经跑远,甚至跑出了机场大厅。
人来人往中,她拼命地找寻着,眼神急切激动。就在刚刚,她看到了那道影子,那道已经在她梦中出现过不知多少次的影子!
庄暖晨拼命地在人群中找寻,一辆辆车子在她眼前经过,却唯独再也看不见那道影子。人来人往中,她像是伫立在暴雨中的小鸟,孤立无援,匆匆的人影从她身边经过,她却像是定格在流动画面中的元素,只能惶惶的、无助地站在原地……
“顾墨——”终于,她喊出了压在心底的名字,拼命地喊,在人群中一遍又一遍。
周围的人全都看着她,像是在看着一个神经患者。
她的声音淹没在人群中,像是面临着汪洋大海,哪还看得见那道影子。
“顾墨……”最终还是失去了那道影子,心也跟着迷失在空间里。她无力地扶着玻璃窗,最后慢慢蹲下身,难以言喻的痛在四肢流窜着,最后汇聚到一起拼命拉扯着五脏六腑,冲击着,再撞破,她尝到了喉咙里的苦味。
这个名字,一旦念出来就是痛。
周围的人和事似乎都变得恍惚,眼眸却渐渐朦胧,她似乎又看到了大学校园里花瓣漫天飞的美景,白衣少年无忧无虑地笼罩在晨光中,让她想要靠近却又不敢。
“庄暖晨,别看你个子小小的,性子倒是挺倔,这样吧,我答应做你男朋友,你别再虐待我的耳朵了。”
“你答应了?真的答应了?我连半首曲子都没练会呢。”
“算了,我教你。”
“不收费吧?那么好心?”
“当然没有那么好心,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事先声明啊,卖身我可不干。”
“你这丫头思想挺复杂的。我的条件很简单,做你男朋友可以,但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离开我身边,不准爱上其他人,听到没有?”
“哈哈,我才不会……”
……
痛,拉扯着灵魂,庄暖晨死死压着心口,如果曾经没有相恋过,如果誓言可以更改,她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顾墨……这个让她疼了几年的男人,今天真的见到他的话,她还会不会像从前那样,那么潇洒地跟他说一句——好久不见?
她不能!
她没有那么大的勇气,至少,现在的心口还是疼的,仅仅只是个兴许看错的身影而已。
一辆商务车在对面缓缓停了下来,阳光透不过车窗,庄暖晨无助的娇小身影却尽落男人的眼眸。
后车座,江漠远静静倚靠,看着对面蹲靠在玻璃窗旁的影子,小小的一抹如同一只怜人的兔子。英挺的眉心下意识蹙了蹙,鹰眸微微眯了眯。
“江先生,要不要叫庄小姐上车?”周年见江漠远这副神情后轻声问了句,眼神飘向对面的影子,这个庄暖晨,今天玩得是哪一出?
江漠远没有说话,不远不近的距离,庄暖晨脸颊的泪水明晃晃地如同珍珠,他的眉心略微拧紧些,良久后才淡淡开口吩咐了句,“走吧。”
车子像是深海的鱼,从庄暖晨身边缓慢经过,无声无息……
艰难的一通电话(1)
“啪!”
庄暖晨跟着办公桌上的花瓶同时颤抖了一下,溢了些许水来,百合晃动着,花香倒是更浓了。
“庄暖晨,我一直觉得你做事挺稳当的,上午你抽什么风?打兴奋剂了?”梅姐的嗓音几乎可以掀开房梁,因愤怒而产生的高分贝像是犀利的杀手直接刺穿庄暖晨的耳膜。
庄暖晨低着头没解释,不用想也知道办公室门外多了多少双偷听的耳朵。梅姐的性子刚烈,眼看到手的商谈机会就这么被她弄丢了自然会生气,她没有半点怨言。
梅姐见她一副低头认错的样子,压了压心头火,伸手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点燃,大口吸了一下后吐出,情绪这才稳定下来,“你跟江先生早就认识?”
“我……”庄暖晨抬头看着梅姐,想着否定,却在瞬间改了口风,轻声说了句,“我和他只见过一面,只是偶然,当时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齐媛媛是个聪明的丫头,恐怕她早就对上午的情况产生质疑,高莹心直口快,梅姐很轻易能从她们两人口里打听实情来,就算不问,梅姐是何等精明的女人,这种事瞒着她无疑是低估了她的智商。
梅姐听她这么说后略微想了想,吸了一口烟后弹了弹烟灰,盯着她,“暖晨,既然你认识他,那么把机会再找补回来很容易,我不想让其他人看我们部门的笑话。”
“梅姐,我——”
“来公司时间不短了吧?职场有职场的规矩,就这么跟你说吧,拿下这个CASE,你就可以升职加薪,高级客户经理的位置你不会不想做,但如果这个CASE拿不下来,那么你就可以直接回家了,明白我的意思吗?”梅姐没给她任何解释和声明的机会,直截了当说了结果。
庄暖晨眉梢泛起一丝为难,但还是点头应允,她了解梅姐的性子,说一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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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蔓延了整条长安街,璀璨梦幻。
庄暖晨懒洋洋地倚靠在椅子上,双眼死死盯着电脑上的品牌推广方案,她左手侧是大片的落地窗,窗外无尽的霓虹灯燃亮了加班的寂寥。
艾念将泡好的桶面端到了庄暖晨面前,瞧着她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直可怜,“梅姐也够狠的了,让你先去跟江先生提一下品牌推广方案,这事有点先入为主吧?又没到竞标的日子。”
庄暖晨接过桶面,拿着叉子无力地搅了搅,明明饿着却没有胃口。她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头顶上明晃晃的灯管,这个时间其他部门都已经下班了,陪着她看方案的只剩下艾念和夏旅了。
夏旅转了一下椅子面向她们,将吃完的泡面盒子扔进垃圾桶里说了句,“这事儿也怪不了梅姐,暖晨,你的心理建设有待加强啊,只是个背影就彻底将你击垮了?说不定是看错了呢?”
“是啊,顾墨不是出国了吗?你怎么可能见到他?”艾念跨坐在办公椅上,支着头看她,“而且你别忘了,当初分手这两个字可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这么多年了,你不会还想着他吧?”
庄暖晨吃了一口泡面,无滋无味的,怏怏说了句,“我又不想分手。”
艰难的一通电话(2)
“不想分不是也分了吗?暖晨,这世上的真爱都在小说和电影里,如果顾墨真的非你不可怎么可能接受分手?”夏旅翻了下白眼,声调微微提高,“现在哪还有什么好男人?你放眼看看现在的男人要多娘有多娘,就说地铁上吧,男的比女的抢座还快,上了地铁你会看到坐着的都是男人,站着的都是女人,什么世道?”
夏旅一向对男人都抱有强烈抨击的态度,这完全源于她谈了四次恋爱又失恋了四次、被骗了四次,从上次被同居男人骗走了积蓄后她就再也不相信男人了。
艾念见她愤愤不平的样子,无奈摇摇头,看着她,“夏旅,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顾墨和暖晨是青梅竹马,又跟咱们是同学,他是怎样的人你还不了解吗?”
“人是会变的,尤其是男人!”夏旅不依不饶,盯着艾念,“艾念,就单说你和你家陆军吧,你总以为他是潜力股,毕业这么久了,如果他真行的话,你们早就在北京买车买房了,你还至于这么辛苦吗?他真的爱你就应该为你奋斗!”
陆军是艾念的男朋友,也是她们的学长,宏观经济学出身,毕业后任职一家外企直到现在,大学期间的山盟海誓、烂漫前程全都抵不过现实中的柴米油盐,陆军也由最开始的雄心壮志到对现实的妥协,但艾念倒是不觉得什么,毕业后就跟陆军同居了,两人的日子过得不咸不淡,就是这样,艾念对陆军还抱有希望。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呀,我就是普普通通的人,想嫁豪门那也是做梦啊。”
“你呀就是一条路走到黑,如果对方不是潜力股的话就别守着了,趁着年轻赶紧去找蓝筹股,要是等到三十好几你再找,找到的也是垃圾股。”夏旅瞪了她一眼,“跟人家暖晨学学,该断的时候一定要断,难不成等男人把你卖了再断?”
“夏旅,别胡说了,人家陆军挺好的人。”庄暖晨彻底失去了胃口,将桶面推到一边。
“算了算了,不提这个了,你就是这样一个人,断的时候挺干净,结果还是几年都忘不了人家。”夏旅耸耸肩膀,拍了她一下,“我听高莹说,那个江先生超帅啊。”
“帅不帅的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吗?你也别泛花痴了,说不定他都结婚了。”庄暖晨无力说了句,江漠远这个人对女人一向敬而远之,说不准真的已经结婚了。
“越是结婚的男人才越不靠谱。”夏旅不以为然道,想了想,“跟对方约好了吗?用我陪你去吗?”
庄暖晨看着她,一下子拉过她的手,语重心长道,“夏旅,我还真得需要你陪同。”
“啊?我只是开玩笑。”
“品牌推广方案你比我还熟,你跟我配合的话,事半功倍。”说通江漠远是第一步,部门和部门之间的合作是最重要的,竞标才会产生竞争关系。
夏旅做头疼状,艾念笑了,推了她一把,“死样儿吧,给你机会看帅哥还不把握?陪暖晨去吧,用你的风情万种迷死他,一举成功。”
“你够雷的了。”庄暖晨和夏旅都忍不住被她的话逗笑。
快十一点的时候,庄暖晨才从公司出来,深吸了一口空气,秋天的凉意刺痛了鼻腔。待夏旅和艾念全都打车走了之后,她才慢吞吞地从拿出手机,迟疑了许久后拨通了那个电话号码。
手机另一端响了两声后接通,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夜色中倍显性感。
“江先生,我……我想见你。”她微醉于他的嗓音,马上又拉回意识。
“现在?”他似乎在低笑。
“不,明天。”庄暖晨吓了一跳,赶忙纠正,说完这话后觉得有点唐突,也许是夜色下他的嗓音太过磁性才会让她误会,舔了舔唇,“明天你有时间吗?”
电话另一端沉默了几秒钟,她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厚润的嗓音穿过她的耳府,“下午两点可以。”
他答应了?
庄暖晨有点吃惊,还有点窃喜,对他说了句谢谢后挂断电话。
夜晚,秋天的味道更浓。
看着车来车往的街道,她暗自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庄暖晨,加油!
男人的婉拒(1)
标维国际与中央电视台新址遥相呼应,五十层的高度令庄暖晨倍感眩晕。
这是她第一次来江漠远的办公室。
一如他沉稳的外形气质,办公室格调以黑色和咖啡色为主,所有的摆设尽显低调,没有她想象中的夸张,更没有她认为与他职位相符的奢华,午后的阳光斜射进来,无声地落在脚感十足的地毯上,气氛安静得令人昏昏欲睡。
“暖晨,他会不会放我们鸽子啊?”夏旅小声问了句,手指无聊地摆弄着咖啡杯。
庄暖晨看了一眼时间,眉心微蹙,他是个挺守时的人啊,想了想,“来都来了,等着呗。”
夏旅笑了笑,伸手捏了她脸一下,“从实招来,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瞎说什么呢?”庄暖晨躲开她的色手。
“不是吗?我可是很少见你化妆,今天画得这么妖艳,想勾引谁呀?”夏旅说完掩唇低笑。
“见客户当然不能素面朝天了,你不也化了吗?”庄暖晨瞪了她一眼,刚想继续消遣夏旅就隐约听到了高跟鞋的声音,连忙做噤声状。
很快,办公室的门被大手推开,江漠远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位漂亮的小秘书。见坐在沙发上一直等待的庄暖晨和夏旅后略感抱歉,轻声说了句,“让两位久等了,不好意思,刚刚散会。”说着,将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坐了下来,对秘书吩咐了句,“给两位女士换杯热的咖啡。”
秘书点了点头,又压低了声音说了句,“江先生,您到现在还没吃午饭呢,给您订餐吧?”
“不用,给我倒杯咖啡。”江漠远淡淡说了句。
秘书眼里透着明显不舍,但还是照做了。
很快,咖啡端了上来,热气中散着浓郁,是现磨的咖啡。庄暖晨下意识看了江漠远一眼,他喝得应该是黑咖啡,这一年多她也看出些他的习惯,黑咖啡,不加糖不加奶。
“两位可以尝尝,标维新进的咖啡豆,口感还不错。”待秘书出去后,江漠远抬手稍稍松了一下领带优雅说了句,声线磁厚好听,虽然如此,仍旧透着公事公办的疏离感。
夏旅连连点头,喝了一口咖啡。
庄暖晨暗自碰了她一下,没有动咖啡杯,看向江漠远轻声说了句,“江先生,我们是否可以言归正传了?”
夏旅是第一次见江漠远,她生怕这丫头被他的皮囊迷惑,赶紧做提醒。夏旅也放下咖啡杯,将品牌推广方案拿了出来。
江漠远正襟危坐,深灰色衬衫将他的脊梁勾勒得更加笔挺,他的眸光始终润泽深远,看不出任何波澜的迹象,看向庄暖晨,伟岸的身子稍稍靠前,修长的手指随意交叉在一起,“好,说吧。”
夏旅马上起身将方案送上去,声音甜甜的腻腻的像是夏日的冰激凌,“江先生,这是我们对标维旗下高端车型的初步品牌定位,请您看一下。”
江漠远伸手接了过来,翻开,看了几眼后见夏旅还站着,笑了笑,客气地说了句,“请坐,不用拘谨。”
男人的婉拒(2)
夏旅依依不舍地退回到沙发旁。
庄暖晨见她的样子后强压着想笑的**,伸手拉她坐下,心里却多多少少有点后悔,夏旅平时是个精明能干、能说会道的丫头,今天见了本尊竟然失了态,她哪是拘谨啊,八成还是没逃过皮囊色诱。
她竟然忘了,夏旅一向对皮囊好的男人没有免疫力,以往的四次恋爱中,对方都是倾国倾城的妖孽,上一任的长相简直可以用“出水芙蓉”四个字来形容,她永远记得第一次看着夏旅挽着这人的时候,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老天,是男人还是女人?可见那男人生得有多细皮嫩肉。
不过想想现如今,男人和女人似乎越来越没有界限,在以前,从长相区分男女,后来只能从身形上区分男女,再后来,长相和身形彻底失去了意义,只能对着此人问一句,喂,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有时候庄暖晨恨不得天天在她耳边念叨: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放下欲念立地成佛。
窗子外的阳光无限扩大,像是迸碎的金子铺满了整间办公室,江漠远整个人陷入淡淡的光影里,宽阔的肩膀几乎遮住了大片阳光,平静的面容,无法深解的黑眸,整个人看上去令人不敢逼视。
庄暖晨微微坐直了些,遮住了夏旅垂涎三尺的模样,见江漠远将方案粗略看完后马上开口,“江先生,其实标维国际进入国内市场之初就选择了德玛,之前是王总的疏忽才使得德玛和标维之间有了误会,其实我们德玛很希望能够成为标维品牌树立的重要合作者。”
江漠远坐在那里,耐心听完她说的话后淡淡笑了笑,修长手指将方案推到办公桌外沿,“我想你们找错部门了,如果谈品牌包装合作的话,我建议两位到企划部门。”
庄暖晨微微一愣。
这两次他都很好说话,在机场也好,昨晚的电话中也罢,都爽快地给了她机会,可现在,他竟然直接将她们推给了企划部,说话间温润磁厚,却透着十分明显的拒绝。
“江先生,企划部能够静下心来听我们说的话,我们也不用三番两次来找您了。”是夏旅的声音,悦耳动听,庄暖晨一向认为她有足够资本与客户沟通。
江漠远闻言,将身子倚靠在椅背上,语气轻缓,“我尊重每一位年轻人想要寻求机会的心态,但机会都是掌握在你们自己手里,别人就算给也要看你们的真正实力。”说完,他的眸光落在庄暖晨脸上,“你们今天将品牌战略推广的方案都带来了,这点我很欣赏,不过,有些事还是要讲究公司程序。”
庄暖晨敛着长睫,手指紧紧攥着,他落话后鼓足勇气抬头,开口,“如果我们将方案直接送到企划部,那么结局肯定是被扔出来,江先生,你是位商人,应该很清楚时间的宝贵性。”
甲方和乙方总会存在心理上的落差感,这在国内更是如此,甲方似乎具有全部的决定权利,而乙方只能照做甲方的观念。乙方身不由己,往往就表现如此,稍稍延伸,甲方会认为你没有尊重他们的想法,擅自修改意见;一切照做,甲方又认为你没有创新意识,呆板执行。所以说,庄暖晨讨厌这样,很讨厌,她向来认为策划才是占主导方,具有引导和修正甲方观念的责任,而不应该倒过来。
男人的婉拒(3)
江漠远没有立刻作答,随手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放下,目光认真淡然,“目前,我可以肯定德玛的诚意。”
“只是诚意?”庄暖晨不解地看着他,实在难以理解他的心思。
夏旅转头看着庄暖晨,眼里也滑过一丝费解。
庄暖晨敏感察觉,赶忙调整了一下语气,看向江漠远补了句,“江先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人的心思很奇怪,明明是不了解他的,但有时候也会因为一年多的相处而放松警惕,语气上也会变得随意一些。
江漠远淡淡一笑,“想听我的意见吗?”
“当然。”庄暖晨迫不及待说了句。
“首先,我很尊重德玛的办事效率,能够在短短时间里先出一套初步方案实在不容易,但是——”江漠远话锋稍稍一转,语气清淡,脸上的神情也没有太多流露,却又似乎在思考着言语,“只能说这套方案在宏观上做的很好,但标维真正需要什么你们并没找到。”
庄暖晨拧着眉,“可你并没有仔细看方案。”刚刚他只是随意翻了翻不是吗?
“相信我,我绝对尊重你们的劳动成果。”江漠远低沉说了句,态度坚定认真。
庄暖晨抬头,却不期然与他的目光撞在一起,心头微微一颤,一时间忘了移开目光,他亦没有移开目光,浅浅笑意在黑眸深处缓缓汇聚,具有足够安抚人心的温度和力量。
夏旅暗自碰了碰庄暖晨,她这才反应过来,稍稍移眼定了定心神,再抬眼已是坚决,“江先生,我们只想争取一个平等的机会,德玛有足够能力来了解标维究竟需要什么。”
江漠远略作思考,“这样吧,方案你们先拿回去,至于德玛,我会考虑一下。”
庄暖晨见他有了明显的逐客令,也不想再强求什么,只能点头离开。
出了大厦,阳光有些刺眼,庄暖晨下意识遮了遮眼睛,心头却堵了一口气。夏旅将方案装进包里,叹了口气,“优质男就是优质男,连拒绝人都那么优雅从容。”
庄暖晨停住脚步看着她,略感惊讶,“你没事吧?平时跟客户谈不拢的时候你恨不得祖宗三代的骂。”
“看在他那么帅的份儿上我忍了。”夏旅笑道,“暖晨,他是从小说里走出来的吧?帅呆了,内外兼修啊。”
“帅吗?你说得太夸张了吧?只不过是长得顺眼点而已。”只是父母将他生得好看罢了。
“你不懂,内外兼修的男人才是最迷人的,你没看到江漠远身上闪烁着成功男人的光环吗?人长得帅,事业有成,沉稳淡定,这就是岁月给他最好的礼物,也是女人最无法抗拒的。”夏旅说得手舞足蹈的。
庄暖晨忍不住笑了,拉住她,“夏旅同志,你要清醒地认识一点,再好看的皮囊终有衰老的一天,至于事业有成嘛,标维是他的吗?不是,他不过是首席执行官而已,换句话说他只是行政总裁,是要向董事局交答卷的,做不好的话照样卷铺盖走人,别说的他像是豪门王子似的。”
“你说话真恶毒,比起陆军,江漠远已经站在浪尖上了,同志,将心比心啊,他看上去顶多三十几岁吧,你到他那个年龄能做到CEO吗?”夏旅瞪了她一眼,语重心长说了句。
庄暖晨耸耸肩膀,“你倒是一门心思为他说话啊,不想想我,重色轻友的家伙!”
“那是因为我不担心你,哎,庄暖晨——”夏旅偷笑,顶了她一下,“老实交代,你们是不是早就认识?”
庄暖晨一愣,还以为她跟梅姐说的话被夏旅知道了,再看她猜测的眼神,收了收心思,“别瞎说了,我都头疼怎么跟梅姐交代呢。”说着,快走了几步。
“哎,等等我,你转移什么话题呀——”夏旅赶紧快步跟上。
意外之举
周五,可怕的高峰时间,车流人流像洪水般漫延,无论是出京方向和进京方向全都堵死了,国贸桥蜿蜒着一路红灯,车辆像是蚂蚁一样慢慢移动,比步量都慢。
庄暖晨擎着下巴看着脚下的车水马龙,脑子里却乱成了一团,梅姐去见客户一直没回公司,她也不敢轻易离开,就在刚刚,她又接到了姑姑的电话,不到八点钟,她就开始催促。
有时候,都市生活反倒成了牢笼,压力越大越想挣脱,庄暖晨会感到很累,甚至开始觉得艾念的想法也不错,女人,过得开心才最重要,一定要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一定要爱自己爱的人,刚毕业时她也是这么想,可历经岁月和时间的打磨后,庄暖晨才发现人心的脆弱,不敢有太多的期待和奢望,有时候连目标也变得模糊。
她记得有这么一句话:时间将你的棱角磨平,是要你滚得更远。
没错,就是这样。
人要先学会抛掉尊严才会获得尊严!正如贝尔盖茨所说,在你没成功之前,尊严一文不值。
所以庄暖晨觉得,无论面对梅姐还是江漠远,她似乎都提不起尊严来。
周五假扮情人的计划应该流产了,世事弄人,只是短短几天时间,她和江漠远的关系又来了个翻天覆地的转变,她情愿跟他没有太多交集,这样今晚上也能在姑姑面前顺利过关了。
正想着,手机响了,庄暖晨以为是梅姐赶忙拿起手机,谁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后怔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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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暖晨气喘吁吁跑到公司楼下的时候,江漠远正靠在车旁等她,见她下来了便转身将烟熄灭,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烟草气息。
“你、你怎么来了?”跑到他身边,她倍觉诧异,以为他会爽约,没料到他会主动打电话给她。
路灯细碎打落,将他的五官映得棱角分明,他应该是从公司直接出来,身上还是那件深灰色衬衫,近距离看上去更显高档奢贵,不知是不是因为夜色的关系,此时的他看上去倒不那么疏离了。
“不是去你姑姑家吗?”江漠远的唇角泛起淡淡的弧度,拉开车门,将副驾驶位上的西装外套放到了后座上,跟她说了句,“上车吧。”
她微愣,下意识说了句,“我还得等梅姐。”
江漠远看着她,眼神略显深远,很快淡淡笑着,“别等了,走吧。”说完,他伸手将她推进了车里,关上门,自己绕到了另一边。
庄暖晨头一次见到能够在优雅中还透着强势感的男人,江漠远就是如此。看了一眼副驾驶,心头扯动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感觉,她不是没坐过他的车,但都是司机开车,她和他坐后面,今天他是自己开车,同样是坐在他身边,只不过是多了一点点异样。
上了车,她还是轻声说了句,“没想到你会赴约,我以为……你忘了。”忘了是其次,她以为他会因公事避嫌。
“我答应你了。”江漠远轻轻一笑,神情自然清淡,“安全带系好。”听语气倒像是在叮嘱一个孩子。
庄暖晨点头系好了安全带,车座上还残留着西装外套的气息,清冽中的淡淡麝香气,是他的味道。偏头盯着他的侧脸,车子开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为什么?”
路灯的影子拖得很长,他的样子在夜色中有些蛊惑人心,掌控方向盘的手腕间有道暗调的光轻轻掠过,她看得仔细,是Breguet(宝玑)经典款,这款机械表素以简洁设计为傲,却内涵繁杂,令她不由得相信,越是被岁月历练的男人就越是喜爱机械表,表如人一样,低调中透着不可复制的成就和内涵。
她多少有些感动,忙得连午饭都没有时间吃的男人却能够记得对她的承诺,这令她不得不对他有了重新认识。
“什么为什么?”江漠远稳稳握着方向盘转了一个弯,看了她一眼后又看向前方,眼神专注。
姑姑的盘问(1)
借着路灯,她转头看着他,他的薄唇微抿,光线刻画着接下来弧度完美的下巴,突然觉得其实这个男人未必有想象中的那么好相处。他优雅没错,可优雅中总透着若即若离的疏远,尤其是他那双眼,明明是笑着的,眸底深处却总藏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深远。
“其实……你今晚完全可以不用履行承诺。”轻声说了句,淡淡的如同叹息。
前面红灯,车子缓缓停了下来,江漠远看了一眼前方红灯,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笑着,唇角微扬的样子挺清爽的。
庄暖晨见他不说话,手指攥了攥,又鼓足勇气看着他,“标维究竟需要什么?”这才是她最想问的话,白天被拒绝了自然心里不服气,既然人就在身边,她倒不如问个明白。
江漠远转过头看着她,红灯的亮大片映在他英俊的侧脸上,他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神情却没有太多的浮动。
车厢里的温度瞬时冷却了很多。
她的心头跟着哆嗦了一下,强迫着自己跟他对视,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他的眼,墨黑如夜,深邃如海,那眼神明明是平静的,却透着一股子震慑之气。
但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片刻后,男人的唇角轻轻扯动了一下,在红灯和绿灯转换的前一秒突然抬起大手搭在她的后脑上,轻抚了一下,温润说了句,“工作上的事别着急,慢慢来。”说完,收回手启动了车子。
发丝间沾染了他手指的气息,掌间的温度也似乎透过发丝传递到头皮上,庄暖晨微愣,他刚刚的动作很温和,让她恍惚有了一丝被宠溺的感觉,这种念头在心头滑过之后,她便开始了自嘲,庄暖晨,你瞎想什么呢?
很显然,他并不想谈公事,至少在这个时间。
一路上,他们两个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车厢里安静极了,她偏着头看着车窗外,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打发刚刚的尴尬。
周五的路况堵得离谱,车子几乎是穿街走巷才勉强如愿。
姑姑刚嫁到北京的时候住房是在天通苑,那时候的天通苑连地铁都没有通,四处都是荒芜人烟,天通苑的房价低到谷底也没人愿意买,可转眼地铁就通了,天通苑附近的楼宇如雨后春笋,房价也像是火箭似的蹭蹭上涨,姑姑走了大运,原本二三十万的房子转瞬涨到了四五百万的身价,而表哥自从经营了酒店后也连连攥钱,便又在四环以里给姑姑姑父买了一套房,姑姑将天通苑的房子租了高价,就这样,就算姑姑姑父什么都不做,身价也累积到了千万。
今晚,庄暖晨终于觉得姑姑住在四环里是好事了,要是还住在天通苑,这漫长的行程她非得憋死。
从国贸到姑姑家,如果不堵车的情况下坐车只需要十几分钟,江漠远走街窜巷避开拥堵路况还开了将近一小时的时间。
姑姑居住的小区尚算不错,但因为最近修路的原因通往小区的路比较狭窄,再加上这个时间比较堵,快到小区的时候,庄暖晨提议将车子停下来。
姑姑的盘问(2)
江漠远对她的提议略感疑惑,庄暖晨见状后解释了句,“你的车太招摇了,别吓到我姑姑。”他的车是quattroporte,纯黑色的车型在夜色下如同一头豹子,这款车是玛莎拉蒂集团内唯一的轿车品种,低调奢华。
其实姑姑的小区也不乏高端车,她只是怕姑姑太八卦,问东问西地令人尴尬。
江漠远没料到她会给出这么个解释,嘴角忍不住扯了扯,点点头,将车子稳稳地停在了路边的停车位上,熄了火,轻声说了句,“那就走过去吧。”
两人下了车,庄暖晨见他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些东西来,倍感奇怪上前,这才看清他提着的全都是些礼品。
“做什么?”她不解。
“我总不能空着手上去吧?”江漠远笑了笑。
庄暖晨一愣,没想到他会如此细心,想了想赶忙说,“不用拿这么多的。”说完,从中挑了个果篮,“拿这个就行。”
“只拿水果?”这次轮到江漠远不解。
“是,只拿水果就行。”庄暖晨将他手中提着的其他东西全都放回了后备箱,老天,他倒是准备了不少高级礼品。
江漠远被她的行为弄得哭笑不得,却也不好勉强,只好提着个水果蓝跟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尘土飞扬的小路,等到穿过小路到了小区门口的时候,眼前豁然开阔,让门外解了门禁后,庄暖晨突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江漠远亦停住脚步。
庄暖晨抬头看着他,良久后说了句,“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江漠远微微挑了挑眉,嗓音温和,很耐心地等着她继续开口。
“上周五,你为什么会在我表哥的酒店里做服务生?”这个问题纠缠了她好多天,以前不知道他的身份也就不方便盘问,可现在她知道他擅于资本运作,难道程少浅那天的话就是针对他说的吗?
她以为他不会痛快回答,没想到江漠远只是微微一笑,淡然答了句,“有个远方亲戚在你表哥的酒店工作,那天我原本是去看他,没想到那小子忙着谈恋爱想要翘班,硬拉着我替他做了一天服务生。”
回答得流畅合理,却让庄暖晨倍感惊讶,毕竟这个回答有些出乎意料,她真的以为他会有其他目的。
“还有什么问题吗?”月光下,他的脸颊愈发英俊。
“哦,没什么了。”庄暖晨咬了咬唇,许就是一场误会罢了,抬头又看了一眼楼上,叹了口气,“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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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万不得已的时候,庄暖晨不愿踏进姑姑家,就像今晚,在姑姑迫不及待主动打开房门的时候,她的头就开始疼了。
“暖晨啊,这就是你男朋友吧?”姑姑的高嗓门透着雀跃,一双精明的眼像是X光似的上下扫描着站在门口一身西装革履的男人。
江漠远唇角微笑,“您好。”
“啊,好好,这小伙子长得真精神,快进来,暖晨你也真是的,还让他傻站着干什么?”姑姑说着,伸手便将江漠远拉了进来。
庄暖晨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也跟着走进来,但愿今晚上能好过点。
“阿姨,这是给您和叔叔带的水果,不成敬意。”江漠远礼貌有佳,将水果篮递上。
姑姑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又看了看水果篮,半天才接过来,脸上的热情似乎少了点,“哦,水果啊,暖晨她表哥天天往家里送,吃都吃不完,你还浪费这钱做什么。”
江漠远没说什么,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笑容。
庄暖晨见状后马上岔开话题,“姑父呢?”
“你姑父做饭呢。”姑姑说着,马上扯开嗓子喊了句,“老颜啊,暖晨他们来了。”
姑姑的盘问(3)
系着围裙的姑父从厨房走了出来,一手拿着菜勺,操着热情洋溢的北京腔招呼着,“呦,外面堵车吧?你姑姑不到六点就开始着急,就盼着你们来呢,到家就好,小伙子,别拘束,一会儿尝尝我的拿手菜。”
江漠远是挨着庄暖晨坐着的,见姑父出来后又站起身,温润有礼地回了句,“谢谢。”
姑姑走上前一把将姑父推进了厨房,喝了一嗓子,“赶紧做你的菜去,随便做几个就行了。”
“哪能随便做?暖晨好不容易来一次,这次又带着男朋友来的——”
“废什么话呀?赶紧的!”姑姑又喝了一嗓子。
庄暖晨伸手将江漠远拉坐下,靠在他胳膊上低声说了句,“姑父以前在福楼做过几年,做西餐的手艺超棒,不过他最擅长的是做官府菜。”
“那很厉害。”江漠远轻轻笑着。福楼是北京出名的法国餐厅,以精致的口味享誉京城,一个人不但精通法国菜还擅长官府菜,这的确令人佩服。
庄暖晨点头,不再说话。其实她早就后悔将江漠远带过来了,姑姑人倒是不坏,但就是太势利,说话犀利毫不留情,姑父就好多了,骨子里有着典型的老皇城人的乐观和开朗,最喜欢的就是古董,退了休后没事就去潘家园逛逛,要不就跟一些古董行业瞎贫,她喜欢跟姑父接触,人简单,相处起来自然就融洽。
她现在只担心一会儿姑姑不知道如何刁难江漠远。
身边的男人像是读懂了她的心思似的,不经意伸过大手,异常温柔地与她的手指交缠相握。她轻轻一怔,抬头看着他,他却只是轻笑,目光沉稳充满力量。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似的,庄暖晨马上收回目光,脸颊却多少有点发烫。
幸好姑父很快就宣布开饭,他们四人依次而坐,姑父十分豪爽地拿出了上好茅台,硬是拉着江漠远陪他喝上几杯。
江漠远也没拒绝,只是伸手拿过茅台酒瓶,为姑父先斟满,然后自己倒了一杯。
庄暖晨担忧地看了他一眼,高度茅台啊,他行吗?
姑姑看着有点不高兴,但也没有太明显表示出来,坐下来后就直接看向江漠远,开口,“小伙子,怎么称呼?”
“江漠远,阿姨叫我漠远就行。”他端坐在那,行为举止十分从容。
姑姑笑了笑,“小江啊,今年多大了?”
“32。”江漠远回答简练。
庄暖晨也微转头看着他,她还是头一次知道他的年龄。
“32岁了?”姑姑挑着眉惊呼了一声,又用疑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你离过婚?有没有孩子?”
“姑姑,您说什么呢?”庄暖晨实在受不了她带着有色眼镜看人。
“你个傻丫头,我问问怎么了?三十二哪有没谈过恋爱的?离婚的一抓都能抓一大把呢。”姑姑瞪了她一眼。
庄暖晨尴尬极了,还要开口说什么,身边的江漠远却只是淡淡一笑,不愠不火地回了句,“我是单身。”
他的嗓音轻柔干脆,她的心却没由来地窜动一下,他竟然主动说了自己的情况?原来,他是单身的……
“哎呀我说你就别问东问西的了,孩子们还不容易来一趟,别吓到他们。”姑父在一旁赶紧缓和气氛,“来来来,赶紧动筷子,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姑姑的盘问(4)
姑姑被姑父说得不乐意,怏怏地拿起了筷子。
江漠远则点头微笑,拿起筷子用餐,举手投足尽是优雅。庄暖晨在旁边吃得无滋无味的,心一直提着,生怕姑姑又扔了什么炸弹过来。
“小江,来,陪我干一杯。”姑父端起酒杯,满满的茅台溢着馥郁酒香。
“姑父,这么一大杯?你们还是随意吧。”庄暖晨一听他说要干了,吓了一大跳,姑父的酒量很好她知道,但这个江漠远她可从没怎么见过他喝白酒。
“这第一杯酒怎么能随意呢?”姑父笑呵呵道,“这男人能喝多少酒就代表着能办多少事,明白吗?”
庄暖晨不由汗颜,这是什么歪理邪说?
江漠远却不动声色地伸手轻揽了一下她的肩膀,笑说道,“这杯的确应该干了,姑父亲自下厨辛苦了,来,姑父,这杯我敬您。”说着,举杯轻轻在姑父的杯子下方碰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
他的爽快令姑父连连赞叹,自己也一口干了下去。两人又连连喝了几杯酒后,姑父打开了话匣子。
“小江啊,别看我现在退休了,可是福楼那边一天三次地来请我,嗨,我就偏不回去,好不容易退休了,我去受那个罪?”姑父夹了一口菜吃进嘴里,“不过话回来,在福楼那几年啊还真是学到了不少国外餐厅的管理技巧,那叫一个严格啊,我也学会了不少法语呢,小江,你懂法语吗?”
庄暖晨下意识看向江漠远。
江漠远轻轻放下筷子,态度始终保持着温雅有礼,“只是略懂皮毛而已,法语的确很难学。”
她微微挑眉,没说什么,却发现他有个习惯,每次姑父问话的时候,他都会将手中的筷子放下,这种礼节习惯并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说明他有很好的家教。
“是呀,当时我就学了很久,不过还是让我学会了几句,我还会背诗呢,那个……哦,叫做‘我们’。”姑父说着就开始了自卖自夸,摇头晃脑袋地背起了法语诗歌,背着背着,突然想不起来了,看向庄暖晨,“那句‘我渴望与你一起生活’之后怎么说来着?”
庄暖晨无奈地笑了笑,“姑父,我只是业余地时候去上上法语课,哪会背这个?”
“那就不问你,小江,怎么说来着?”姑父喝得有点hight,倔劲上来了。
“老颜,你喝多了吧?少喝点,别拉着谁都跟你背什么法语诗,这些年轻人能懂什么?”姑姑开口,皱着眉头道。
“那我翻书去,小江,你等着。”姑父说着就要起身,他的倔劲一上来还真是无人能挡,庄暖晨刚要起身搀扶,却见江漠远站了起来,拉住姑父从容笑着,“您坐下吧,别找了,我告诉您。”
姑父一听来了劲,立马坐下。
江漠远也坐了下来,说了句,“J'ai.envie.de.vivre.avec.toi,J'ai.envie.de.rester.avec.toi。Toute.la.vie,de.rester.avec.toi,Toute.la.vie,toute.la.vie,toute.la.vie。”优美的法语从他唇齿间崩落,流畅自然,听得庄暖晨彻底愣住了,他的法语说得如同母语般标准,竟然还只是说自己略懂皮毛?
姑父听了连连拍大腿,一个劲地朝着江漠远竖手指,“厉害,真是厉害!小江啊,真人不露相啊。”
江漠远只是轻声道,“我也只会这些而已。”
“小伙子谦虚,我喜欢!”姑父是性情中人,起身拍了一下江漠远,豪爽说道,“平时还喜欢什么?对古董有研究吗?”
古董?
庄暖晨差点被饮料呛到,这个姑父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他哪会看古董啊?
姑姑的盘问(5)
江漠远又放下筷子,谦虚说了句,“古董的学问博大精深,不敢妄自定断,看样子姑父很喜欢研究古董?”
姑父哈哈大笑,“等着啊,给你看样好东西。”说着,起身走进书房,没一会儿就抱出个烛台来。
“老颜,你喝点酒就上天了是不是?没事把它拿出来干什么?”姑姑起身喝了一嗓子。
“男人说话女人别插嘴。”姑父顶了她一嘴,将手里的烛台递给江漠远,“看看,好东西啊。”
江漠远接过来看了一眼,眼眸有一瞬地怔愣,紧接着唇角扬笑,由衷说了句,“清雍正绿琉璃黄地粉彩浮雕花叶纹烛台,好东西,的确是好东西,如果推断没错的话,应该属于祭天器物,出自紫禁城内的宫廷艺匠之手。”
庄暖晨倒吸了一口冷气,诧异地看着江漠远,古董……他也懂?姑父是玩古董的高手,他竟然在姑父面前说得头头是道,看样子也对古董了解透彻,这个男人,还有多少面是她不知道的?
姑父听了乐得直拍脑袋,“一听就是行家!行家啊!小江啊,你年纪轻轻竟然一眼能够认出物件真是厉害,我在你这个年龄可没这么大的本事。既然你对这个物件这么了解,估个价看看。”
“这个……”江漠远仔细看了一番,看向烛底的时候眉梢微微挑了挑,“物件是上品,只可惜烛底有磕碰,起码在原价值上折了十万上下。”
“厉害!你真是厉害!”姑父伸手拍了他一下肩膀,一脸懊恼地说,“古董鉴定师也是这么说的,跟你说的一模一样,唉,不过我也想了,就算没有磕碰,就算是天价我也不卖。”说到这儿看向江漠远,眼神尽是赞叹,“小伙子,你懂得不少啊。”
“过奖了,只是家父也对古董感兴趣,我也是跟着凑脚热闹而已。”江漠远始终保持淡淡微笑,看上去宠辱不惊。
“是吗?那有机会一定要跟你父亲切磋一下了。”姑父哈哈大笑。
话音落下后,姑姑这边可算找到了机会,马上问了句,“小江啊,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又来了……
庄暖晨头又开始泛疼。
江漠远看向姑姑,语气十分有耐性,“家父母只是自己做点小生意而已,现在二老都退休了,没事可做。”
“哦。”姑姑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目光突然落在他的裤脚上,故意惊呼了一声,“你没开车进小区吗?”
庄暖晨一愣,顺势看去,原来江漠远的裤脚稍稍沾上一点灰尘,不仅是他的,她的裤脚上也有,小区门外修路,他们是一路走过来的,裤脚沾上灰尘也是正常。
“没有。”江漠远如实回答。
“什么?你连车子都没有?”姑姑误会了他的意思,嗓音变得尖细,“你都三十二了,连车都买不起?”
“姑姑——”
“那房子呢?房子你总该买了吧?”姑姑没理会庄暖晨,看着江漠远目光鄙夷。
江漠远依旧浅笑,“对不起,在北京我没买房子。”
姑姑一愣,马上皱起眉头,一把拉过庄暖晨,“你搞什么?找个年龄大的不说,连房子和车都没有?你跟着他喝西北风啊?暂且不说那个镶金边的程少浅,就单拿顾墨来说,这小子也赶不上他一半儿啊。”
“姑姑,你没事儿老提他干什么?”庄暖晨心头一沉,顿觉堵得慌。
姑姑刚要开口,客厅的门开了,颜明从外面走了进来,将车钥匙往旁边一扔,“妈,大老远就能听到您大呼小叫的,吵什么呢?”
大动肝火(1)
颜明意外地回来让气氛起了变化,庄暖晨心头一咯噔,一下子想起了那晚表哥见过江漠远。
姑父见颜明回来了,高兴地扯了一嗓子,“难得你这小子周末回来。”姑姑则走上前,拿过他的公文包迫不及待说了句,“回来得正好,暖晨带着男朋友过来了。”
“是吗?那我得看看,暖晨——”颜明一听起了兴趣,快步走进餐厅,却在见到江漠远的时候微微怔住。
“哥……”她起身,有些没底气地叫了声。
江漠远也起身,神情平静淡然,与颜明形成了鲜明对比,“你好。”他礼节性地打声招呼。
“你……”颜明看着江漠远,只觉得眼熟,一时间却想不起在哪见过。
“什么你呀我的,颜明,这就是暖晨的男朋友,小江。”几杯茅台进肚,姑父的性格大开,热情招呼着。
江漠远淡然笑着,主动朝他伸手,“我是江漠远。”
颜明下意识伸手与他相握,眼睛却死死盯着江漠远看,这张坚毅淡定的脸,这双从容沉稳的双眼,他一定见过。
周围流窜着不安分的气流,像是锋利的刀刃轻轻划开凝固的空气,将层层包裹的谜团一点点摊开。庄暖晨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江漠远的淡定和表哥的迟疑如同上演了一出平静即将崩落的剧目,其实她并不怕姑父姑姑怎样数落她,只是不想江漠远无缘无故受到牵连。
“颜明啊,你还愣着干嘛?”姑姑新添了一副碗筷,碰了碰他道。
颜明心不在焉地坐了下来,庄暖晨轻轻松了一口气,心想着再随意客套几句就离开,正想着,便听到颜明惊呼了一声,猛地拍了一下脑袋又蓦地站起身,她吓了一跳,惊愕地看着颜明。
“我想起来了!”颜明指着江漠远大叫,“你不就是在我酒店里工作的服务生吗?”说完,一把将庄暖晨拉起来,不悦道,“你在胡闹什么?给你介绍的你不要,偏偏找个服务生?”
一句话说愣了姑姑和姑父。
庄暖晨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想开口解释又怕误会更深,嘴巴张了张硬是一句话没说出来,江漠远却始终平静地看着这一切,不动声色。
姑姑最先反应了过来,一把拉过颜明,嗓音又急又促,“你刚刚说什么?小江是做服务生的?”
“哥,姑姑,他——”
“没错,他就是我们酒店的一名服务生,我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颜明气得一拍桌子,指着庄暖晨,“你拒绝程少浅是不是就因为他?你脑袋是短路了还是植物了?放着高层不要选个服务生?”
“我——”
“原来如此啊——”姑姑也开始了不依不饶,伸手就在庄暖晨脑袋上用力戳了一下,又盯着江漠远毫不客气地怒喝,“我还想这都32了怎么还一穷二白,原来是做服务生的!暖晨啊暖晨,不是我说你,你表哥给你介绍有房有车的你不要,偏偏看上一个服务生,别说你表哥生气了,我听着都来气!你能不能活得像点样,别让我们做老人的为你操心?你看上他什么了?先别说你表哥介绍的相亲对象,就说顾墨吧家境都比他强,人家别的姑娘都是越找越好,你倒好,条件好的男人不要找个服务生?你让我怎么跟你父母交代?”
大动肝火(2)
情况,变得比刚刚更加混乱。
庄暖晨有口难言,表哥和姑姑又连成一线对她进行轮番炮轰,丝毫不给她辩驳的机会。姑父始终保持着沉默,待姑姑停下来喘口气的时候才开口调节了一下,“你们先冷静点行吗?好端端的气氛瞅着让你们给搅合了。”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姑姑的嗓门几乎要将整栋楼震塌,眼里的怒火近乎能将庄暖晨火化,恨铁不成钢地嚷嚷,“她都26了,本来就没多少选择余地,现在倒好,竟然找了个服务生?这事儿要是被她爸妈知道非得气疯不可,还因为我这个当姑姑的没把好关,到时候落埋怨的可是我这么做姑姑的!”
“哎呀,我说你也让暖晨说句话啊。”姑父见庄暖晨一脸的无辜和委屈,自然心疼。
“说句话?我当然得要她说!”姑姑的嘴巴像是炒豆子似的不停,怒瞪着庄暖晨,强硬地问了句,“暖晨,你就给我一句准称儿的话,你是不是就非他不可了?”
“我——”
“妈,都这种情况了还让她选什么?暖晨!”颜明板着脸,十分坚决地说了句,“今天你就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表个态,你跟他必须得断了,现在开始就给我断了!”
“哥,姑姑,你们别这么不讲理行吗?”庄暖晨真的连跳楼的心都有了,江漠远何罪之有啊。
“你——”
“两位似乎言重了。”没等姑姑继续开口,始终保持冷静的江漠远终于起身,不动声色地将庄暖晨拉到自己的身后,高大的身材完全遮住她苍白的小脸。他面色沉稳地与他们两位对视,目光静肃。“难道做服务生的就无权谈恋爱了?照两位的观点,结婚生子只能是有钱人才有的特权?”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暖晨是我妹妹,我有资格教训她,你没权力在我们面前讲大道理。”颜明毫不客气地开口,说着上前伸手就要来拉庄暖晨。
只可惜,他的手还没等碰到庄暖晨就被制止,江漠远伸手,十分有技巧地拦下了他的意图,脸色始终不愠不火,淡淡一笑,“我想是你搞错了,作为家人,你们的关心无可厚非,可以建议但无权干涉,而我是不是有这权力还是要看暖晨。”他说着转头看了一眼庄暖晨,大手一伸轻拉过她冰冷的小手,唇角微扬,“只要她一天是我的女人,我想我就有讲大道理的权力。”
庄暖晨的心窝一紧,下意识抬头看着他,他的目光很平静、温厚而深邃,他的嗓音一贯温润,可语气坚定多了一丝肃威之感,被他攥着的手心有点滚烫,意识也有点恍惚,不知是因为他的话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只是觉得今天的他有点不一样。
颜明被他一番话说得结了舌,嘴巴张了张粗喘了几口气,不悦地瞪着江漠远,“你还挺自命清高的,再能耐你能怎么样?不就是个服务生吗?”
“据我所知,颜先生也是从服务生做起的,现在怎么反倒瞧不起服务生了?”江漠远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颜明像是听到了笑话似的盯着他,“你跟我比?你以为自己有多大能耐能给我比?暂且不说以后,就拿现在来说,你能给暖晨幸福吗?能吗?”
“哥,你别逼他了。”庄暖晨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他其实是——”
“我可以给她幸福。”江漠远淡淡说了句,声调没有丝毫的提高却足有震慑效果。
庄暖晨半张着嘴巴,将剩余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惊愕地看着江漠远英挺的侧脸,很认真的样子会让她都瞬间产生误会,老天,他太入戏了吧?这家伙绝对是个好演员。
033夜下(1)
江漠远的话不但让庄暖晨惊讶,就连姑姑和颜明也被他身上散发的坚决所震慑,怔愣半天没有开口说话,最后还是姑父起身,迟疑地问了句,“小江啊,你真是做服务生的?”他总觉得事有蹊跷,从这小伙子的言谈举止他不难看出其涵养,他的学识和判断也不同于一般人,在他身上始终存在一种由岁月打造的内敛气质,这可不是一般服务生所具备的。
江漠远看向姑父轻轻一笑,“服务生也是正当职业,靠着自己的双手吃饭,我认为没什么自卑的。”听上去像是在回答姑父的问题,但更多像是在打破观念上的偏执。
姑父听了叹了口气点点头,认真思考了一下又看向颜明,“只要暖晨觉得好就行了,你们啊也别太干涉了。”
“不行!”颜明的态度很坚决,伸手拿过桌上的茅台“咣当”一声放在江漠远面前,“说得冠冕堂皇,好,你今天把这瓶茅台喝了我就没意见!”
“哥,你这是做什么?”庄暖晨吓了一大跳,察觉出颜明这次是玩真的了,心里七上八下的,伸手拉过江漠远皱着眉头道,“我们走吧。”
“庄暖晨,我这是为你好!”颜明伸手拦住他们两个指着酒瓶子道,“既然他信誓旦旦地说能给你幸福,那好,我就看看他有没有这个魄力!在社会上拼,想要往上爬你总要学会应酬吧?连一瓶茅台都不敢喝的人能有什么本事做大事?”
姑姑听了这话自然赞同火上浇油道,“你哥说得没错!”
“我说你们就别为难他们两个了。”姑父想要帮腔但又无奈。
颜明没理会姑父的话,只是径直盯着江漠远像是与他的冷静对峙。
酒桌上的气氛越来越凝重,如同被一层黑压压的阴霾笼罩令人透不过气来。
江漠远微抿唇角竟也没说什么,走上前伸手就拿起茅台。
“等等——”庄暖晨上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瓶,瞪了他一眼低语,“逞什么能啊?”说完看向姑姑和颜明,眼神转为无奈随即渗透坚决,“我喝,你们别为难他。”紧跟着,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仰头就咕咚了几口。
“暖晨——”所有人大惊。
身边的江漠远却眼疾手快地一把将酒瓶夺了下来,又气又好笑地看着她,伸手将她揽在怀里。
“可以让我们走了吧?”下肚的酒像是刀子似的划破肠胃,火烧火燎的刺激迅速升温,庄暖晨龇牙咧嘴倚在江漠远怀里看着姑姑他们。
颜明和姑姑都吓傻了,愣是一句话没再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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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漠远是一路抱着庄暖晨离开了小区,凭着印象开着车找到了她所居住的小区。
夜色更浓,车窗前的两侧秋叶纷纷落索。
熄了火后,江漠远转头看着身边的女人。车厢的光静柔淡雅,温暖的鹅黄铺洒在庄暖晨的小脸上,精致的妆容经过一整天的折腾淡化了不少,紧阖的双眼柔化了妆容下的妖媚,倒显得有点楚楚动人了。她的脸颊有些醺红,这是她豪爽地喝下几口茅台的战果。
半晌后,他才伸手轻拍了一下她的小脸,低声唤了句,“暖晨?”
033夜下(2)
月凉如水,有星星点点的光飞入了庄暖晨的眼眸,她睁眼,头有点胀晕,微微蹙了下黛眉,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车里,身上还盖着一件男人外套,好闻的男性气息随着她的呼吸钻进五脏六腑之中,是满满的麝香气。
“这是哪儿?”美眸透着明显的酒气转头看了看,嗓音娇滴滴的像是只无助的小兽,再看向身边男人的时候,眼前有点叠影,于是便伸手要来抓影子。
江漠远见她晕头涨脑的模样,忍不住扯动了一下唇角,又无奈摇头,伸手拉住她的手,低沉说了句,“到家了。”他以为她的酒量很好,没想到只是几口茅台就醉了,竟还说他逞能?
“这是……我家?”庄暖晨将脸贴在车玻璃上,看了半天才回头呵呵笑着,指着他,“你酒驾。”她还没有大醉,只是头晕晕沉沉的,酒气上脑的时候,也使得她比平时开朗些,至少她还没醉到认不出他是谁来。
江漠远见她也不是酩酊大醉多少有点放心,淡淡说了句,“没错,幸亏今天我幸运。”说着,拿过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后递给她,“喝点水清醒一下。”
“谢谢。”庄暖晨冲着他憨憨笑了一下,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这才稍稍缓了缓神。
江漠远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刚刚她的笑有些孩子气,他从没见过她这样笑过。庄暖晨喝完水后,见他盯着自己瞧,立刻捂住自己的脸闷声闷气说了句,“别看了,我知道自己挺丢脸的。”她醉态中还保持着一点理智,不过也因为酒精使然,感觉始终有点飘乎乎的,不免在行为举止上有点小女孩儿傻乎乎的憨态和撒娇。
江漠远将身子倚靠在车座上,眸底泛起一丝兴味轻声说了句,“你还挺女中豪杰的。”茅台啊,说喝就喝。
听了这话,她放下手瞪了他一眼,“是为了你啊,没良心。”说完又呵呵笑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豪气万丈的模样,“今天让你受委屈了,实在不好意思,不过你还挺仗义的。”
江漠远偏头看了一眼她的小手,又被她的样子逗笑,要是在平常她许是不会这般动作,这样想着心里倒是泛起一丝异样,语气也稍稍变得柔软,“我送你上去。”
“真当我醉了?”庄暖晨一挥手,懒洋洋地说了句,“我只是头有点晕而已,又不是烂醉如泥,今天谢谢你啦。”伸手将身上的衣服递给他,又冲着他暖暖笑了一下。
江漠远有片刻失神,不过很快又恢复一贯的神情,说了句没事后伸手接过外套直接放到后车座上。刚一偏身,手臂却被女人的小手给拉住,柔软的触觉令他心头微微一扯。
“看在我也陪着你受委屈的份儿上能可怜可怜我吗?”她的神情一转,语气也变得可怜兮兮的。
江漠远忍不住勾唇,“你要我怎么可怜你?”说得她倒像是挺占理似的,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女人在不讲理的情况下也这么可爱。
庄暖晨眨着醉朦朦的双眼看着他,见他松了口后笑得更无拘无束,冲着他伸出一根手指说了句,“提醒我一下就行,标维到底需要什么?”
抛出的问题令江漠远轻轻一愣,随即无奈笑了笑,这女人的脑子究竟什么构造?喝醉了还不忘工作。
033夜下(3)
见江漠远只低笑不说话,庄暖晨干脆双手合十恳求道,“拜托拜托,否则我会痛苦死的,我死了你还得重新找个拍档,还要重新磨合,多浪费时间呀。”说完,手轻轻摇了摇他的手臂,像是个讨糖的孩子。“求你了……”
这轻轻一荡,如同一枚石子滑入了心湖,湖面漾起清清浅浅的涟漪,一圈圈划到心底最深处。女人的要求十分不合理甚至近乎赖皮,可他非但没觉得厌恶反而心生恻隐,良久后他叹了口气,忍不住抬手在她脑袋上轻抚了一下,语气听上去有点妥协后的无奈,低低地说了四个字,“情感诉求。”
“情感诉求……”庄暖晨将手指叉进发丝间皱着眉头轻喃。
江漠远挑着眉看着她,一时间竟然担心她因为醉酒而忘记。
“啊,我明白了!”庄暖晨突然恍然大悟,神情变得十分愉悦,近乎手舞足蹈,“我知道方案该如何做了!”
江漠远似乎也染上了她的愉悦,唇角微微上扬,眼底思考了一下后开口,“方案好好做,这样在竞标中才有希望。”
庄暖晨停住动作,傻愣愣地看着他,许久后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标维接受德玛的竞标请求?”
江漠远以笑默认,唇稍的弧度十分好看,“机会给你了,能不能脱颖而出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放心,我一定不会白白浪费这次机会的!”庄暖晨简直乐疯了,凭着些许酒劲,她看上去hight到了极点,再加上刚刚江漠远给的提示更觉得信心百倍,“今晚我就做方案。”嘻嘻笑着,说完伸手就要开车门。
江漠远伸手拉住她。
她迟疑回头。
“安全带还没解开。”他的语气多少透着点纵容,身子倾前主动替她解开安全带,又低沉说了句,“今晚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做了。”
男人的凑近缩短了两人距离,近到一呼吸就能嗅到他身上淡而好闻的气息,他举手投足尽是体贴,她的心却随着安全带的解开而窜跳了一下。
“谢谢……”庄暖晨低头轻声说了句。
江漠远听了后微转侧脸看着她,近距离的接触让他清晰地呼吸到她发丝上的清香,萦绕鼻尖久久不散。他凝着她,一丝异样滑过眸底,令眼眸的颜色稍稍转暗,意外开口,嗓音比刚刚转为低沉暗哑,似笑非笑,“要怎么谢我?”
“啊?”庄暖晨微微一愣,忍不住抬眼,正好对上他的脸,撞上他的视线,鼻尖近在咫尺,两人的呼吸一时间也胶着成一团,一向正派优雅的男人一旦有了痞态着实可怕。
头瞬间晕晕沉沉,心也跟着聒噪了起来,加速运转,使得呼吸也变得开始不顺畅,她不清楚是酒精作用还是什么,心底深处却隐隐有种预感,惶惶不安,她拼命想要移开目光,哪怕只要转移一点点,却像是被人催眠了似的,想移已经没了力量,他的黑眸宛似深海,她整个人都被吸了进去。“我……”嗓音有点发颤。
男人灼热的呼吸轻扫她的脸颊,她忍不住咬了一下唇,下意识的……
这个举动如同惊涛拍在心海,江漠远微微眯眼,只觉得心口像是被突如其来的激流震荡了一下,很快又扩散开来形成酥麻之感,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女人微醉迷惑的眼神让他沉醉,细细的贝齿在轻轻咬上娇唇的瞬间,他想都没想,失去理智般低头攫住她的唇。 033夜下(4) “唔……”庄暖晨瞬间瞪大双眼下意识靠后缩,男人意外的举动令她的呼吸变得更加不畅,酒精也跟着窜了上来,脑子昏昏沉沉得已经无法运转。
几大口茅台进肚她有了醉意很正常,可江漠远是清醒的,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察觉怀中女人身子后缩,他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将她牢牢锁在怀里,女人唇齿之间的馥郁之香催化了他的强势行为,只觉得口中的柔唇如同温润的玉,滑腻得令人贪婪。
江漠远的吻由最初的浅尝到愈加深入的霸道,一路纠缠着她惊愕的小舌,攫取口中的芳汁,淡淡酒香透着一丝清冽,让他更是沉醉其中。
当男人的吻变得越来越危险的时候,庄暖晨这才惊觉自己非但没有推开他,反而有那么一点点的沉浸,这个发现让她的心漏跳了一拍,没由来窜起一股子惊恐,昏沉的大脑似乎有点明朗了起来,她用力将他的胸膛撑开,沾染着男性气息的唇轻轻抖颤有些示弱,“江先生,别这样……”她听的到心跳撞击耳膜的声响,一下一下地令自己不安。
他竟然吻了她?
这一年多来他们也曾暧昧过,但仅限于亲吻额头拥抱拉手之举,说白了不过是在人前做戏。可今晚只有他和她两个,他怎么……
江漠远没有抽身离开,依旧将她锁在怀里,盯着她微颤的唇瓣眼神又缓缓移开,对上了染满惊恐的双眼。再抬手,宽厚大手扣住她的小脸,修长手指若有若无地享受肌肤的柔滑,动作间看上去很温柔。
庄暖晨的身子缩得不能再缩了,却避不开他的手温,悄悄探出手摸索着车门。
他的薄唇泛起淡淡笑意,眼梢也透着似笑非笑,这笑,温暖而优雅,低沉厚实的嗓音如同天籁,“顾墨是谁?”一晚上,他听到了两次。
庄暖晨闻言身子轻颤了一下,愕然看了他良久后下意识要扭开脸,他却微微加重扣住她的力量,微笑着,优雅的笑容从唇稍蔓延到眸底深处,温柔中多了明显的强势,逼得她不得不看着他。
慌乱和不知所措充盈着她的眼,樱唇像是剔透的翅膀无助轻颤,与他的黑眸对视,心头泛起凉薄,也许……他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温和。
可是,他也没权力明晃晃地解剖她的内心!那个名字,早就被她深埋心谷,每次面对都是血淋淋的痛!庄暖晨用力咬了咬牙关,对上他的笑——
“很晚了,我……我要休息了!”说完这句话,指间也跟着“咯噔”一声,她迅速打开车门,逃也似地跳下了车。
没等跑两步的时候,身后便是车门关上的声音,紧接着男人低遂的嗓音如磐石般落下,“站住。”
庄暖晨像是紧急被勒住闸的车,整个人杵在原地,回头像是刺猬一样看着已经下车的男人,经过凉风一吹,她的脑子倒是清醒了不少,见他朝她走过来,呼吸急促地后退了几步。
她的警觉令江漠远有点哭笑不得,站在原地温和地看着她,示意了一下手里的东西尽量放轻语气,“包不要了?”
庄暖晨张了张嘴巴,快速上前拿过男人手里的包,见他没有再为难自己,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说了句,“谢谢。”转身要走。
江漠远伸手拉住她,温和笑道,“我送你上去。”
“不,不用了,江先生,你……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庄暖晨结结巴巴地说完,挣脱他的大手飞快跑远了。
秋叶轻落,将女人的身影微遮,夜色下影绰梦幻。
江漠远站在原地没有马上离开,看着她像是兔子般的逃离,薄凉的唇稍忍不住牵动了一下,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流融上心尖,缓缓流淌,似乎要将心底最深处的寒凉捂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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